我本就是欢脱的性子,如今即便伤心,也总能苦中作乐。自己站的无趣,问了路人哪有书局,便迈开腿去找那新出的话本子。
一路左拐右拐,总算找到一家还未关门,店里却是没人守着的。我看了看这一屋的话本子,心中大喜,只道日行一善,挑了几个未见过的话本子,一屁股坐在显眼的位置,自发的替主人守起了铺子。
看得正起劲,铺子里的莲花香气越发浓郁起来,我对于晏白这事基本已经认清,只在心中想着一会要问那老板要些莲花香薰带走,直到瞥见身旁堇色的袍子,我才猛地抬起头,终是被眼前之人惹得泪眼模糊。
“晏白。”
本想问他,为何在这。或是柳筎说的是不是真的。然,我最终只是哑着声低低地喊了他的名字,这两个字,包含了我万般情丝。
他如往常一样冷着脸,捡起我手中的话本子,翻了几页。见我仍痴痴傻傻,又将我脚边散落的几个话本子一同塞进袖中,才拉着我化了青烟,飞回他的院子。
我攥紧了他的手,杵在门口不进去,这里有柳筎的味道,极淡却不容忽视。
晏白看了我好几眼,思忖了片刻,不知我为何不肯进来,想起我最是喜欢他笑,忙朝着我弯了眉眼,嘴角上扬露出隐藏的酒窝。
我自然对于晏白没有任何抵抗力,尤其他这样生动的时候,更是我的最爱。只是这次,我确难得的保持了清醒。
晏白见我仍不肯进来,恼道:“莫不是你在星君那里住的舒坦,看不上我……我这院子?”
我摇了摇头,想起余子生的压制,解释道:“跟余子生没有关系,是这里,这里有柳筎的味道。”
他的院子比我第一日来时变了很多,种了很多花草映衬着那一潭白莲,我瞅着那些花草,心中开朗了许多,若是没有那株柳树,我怕是能立刻扑进晏白怀中。
“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回星君那去了,住在我这,我来照顾你。”
晏白难得地温柔让我受宠若惊,既然他说不是,那我又何必多想。
我扑进他怀里,只觉感情得到了回应。
这几天,我日日歇在晏白这里。子陌依旧冷淡着脸,对我的到来没有任何惊讶。柳筎和余子生也没来过,只有三五,偷溜过来几次,一面奚落我,一面从我这抢了好些话本子。
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不安起来。
晏白实在有些温柔的反常。我与他好说也相处了五百年光景,这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我对他了若指掌。余子生曾说过,神物与其他仙人不同,天性凉薄,不知情是何物。所以晏白对我无情,不过是出于本心。
所以他与柳筎,也不是真的。
院子里花开的正浓,我侧着头看了晏白熟睡的脸,拿起手指隔空画着他的轮廓,一点一点将他印在心上,忽听他梦呓了几句。
我满足的轻轻向他靠近,躺在晏白身边,闭了眼,少见的梦到了三百年前的时光。
那时,我不过是日日跟在晏白身后,只求他偶尔能回头看我一眼便心满意足的蛇妖。即便刻意敛去周身妖气,仍不敢靠他太近。
晏白一向清冷,但因着外貌出众,气质如莲,仍是招惹了不少桃花。
这期间自然也是有很多女仙一寻了空就来瞧他,她们个个仙气缭绕,顾盼神飞,云霞做裳,彩虹为帛,自是与我们这些花花绿绿的妖不同,格外端庄大气。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躲在草丛里不肯出来,看着晏白与她们谦和有礼,温和疏离,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晏白果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直到那日,晏白修行到了瓶颈,我自告奋勇要去帮他采集仙露,刚踏出月池洞几百里就被平日里温善的仙娥们团团围住。
我朝着她们咧了咧嘴,见她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又学着晏白的样子朝着她们行了礼。仙娥们更加不做声,只是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看得我蛇胆一颤,我认出其中一位正是掌管春雷的仙娥,心中惧怕,仓惶间一不留神变回了蛇身。
只是这变的有些不伦不类,实在丢足了妖界的脸,我瞅着自己半人半蛇的样子,嘴角一抽,还是变回了一条完整的黑蛇。
我还记得,那些眉目高贵的仙娥见我怕的露出真身,连连嗤笑道:“就这粗俗的样子,也配守在晏白身边?可见那晏白也不过如此。”
我生平最是胆小,最近天劫将至,更是小心地敛着妖气,生怕扰了晏白修行。对于仙家之人更是敬畏的不得了。如今听他们辱了晏白,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放了妖气用蛇尾向她们扫了过去。
我不过是妖。
仙家天威岂容我如此放肆,那四个仙娥当即将我用捆妖索绑在树上,其中有位面善的仙娥瞧了我半晌,惊喜道:“这畜生最近天劫将至,想我们天生仙体,哪里见过这妖渡劫的光景,云菲姐,不如你打几下雷,看能否将天雷引来,好让我们瞧瞧。”
我抖如筛糠,咬死了嘴唇,不肯去求她们。
云菲是里面最为美艳的仙娥,也是我最喜爱的仙娥,我朝着她求救地看了过去,只见她轻蹙眉心,轻轻点了点我的脑袋,摇了摇头,“妹妹,寻常打雷是引不来天雷的,还需这畜生妖气大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