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唱戏劝人方,
三条大道走中央。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啪!
一首抑扬顿挫的定场诗说罢,说书人轻举醒木,急落直下,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茶楼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住了。
“上回我们说到魔族妖孽横行世间、作恶多端,仙门世家之首朔方宗琮宗主派自己的儿子琮睿亲率弟子讨伐魔族,不料,身中埋伏而亡。”
“书接上回,琮宗主痛失爱子,内心悲愤交加,势要将魔族赶尽杀绝。而琮睿亦是四大仙门世家之一碧落门的女婿,在此事上,碧落门与朔方宗同仇敌忾。此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朔方宗和碧落门的两位仙首舍弃颜面,多次登门游说其他两大仙门世家缥缈阁和神隐寺的家主共同讨伐魔族,为求合作,费尽口舌。”
“说到这里可能就会有人奇怪了,四大仙门世家皆以斩妖除魔为已任,琮宗主和褚门主二人亲自出马寻求合作,理应一呼百应,为何到头来竟是迟迟无人回应?”
“这就要从各大仙门世家延续千年之久的恩怨纠葛开始说起!鼎盛时期,大大小小的仙门世家有上百个之多,实力相当,各有所长,一片欣欣向荣。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仙门中人保护,魔族纵有贼心,轻易也不敢来犯。”
“后来,各大仙门世家都想往外扩张,门派间纷争不断。或被吞并,或被歼灭,大批仙门世家先后从世上消失。经过千年岁月洗礼,渐渐形成了如今四大仙门世家为首,十几家小门派偏安一隅的格局。”
“有四大仙门世家坐镇四方,天下还算太平。直到五十年前,魔尊月无华横空出世,他的资质千年难遇,神功大成之日不过弱冠之年。后来,凭借着无人能敌的绝对实力,仅仅用了几年时间,便统一了群龙无首的魔族。”
“仙门没落,魔族兴起。有魔尊月无华撑腰,魔族宵小猖獗如斯,人神共愤。不仅天下百姓饱受魔族侵扰之苦,就连仙门世家也难以独善其身。更有甚者,魔尊月无华曾放言要一统人妖魔三界!妖族低贱,未生神识。而仙族,说白了还是人族,只能活得比较久一些,能力比较强一些。魔尊要一统三界,摆明了就是想奴役人族。”
“琮宗主晓以唇寒齿亡之利害,奈何刀子未落到自己头上,其他两大家主始终无动于衷。僵持不下之际,魔族开始大举入侵仙门世家,这一次,缥缈阁和神隐寺首当其冲,门下弟子损失惨重。迫不得已,四大仙门世家结成联盟,以朔方宗为首,集结门下几千名弟子,日夜兼程,赶赴魔族长生殿,背水一战!”
啪!
正当众人听得入迷之际,醒木一拍,说书人拔高声音道:“欲知仙魔两族这旷世一战战况如何,而魔尊月无华又是如何在自己的地盘战败身死,且听下回分解!”
在一片哀嚎声中,一名十来岁的小童子捧着竹筐穿梭在人群中讨钱,“各位爷,大战前夕精不精彩!爷您听高兴了,就赏我们口饭吃吧!爷您指缝里的那点儿零花钱就足够我们师徒俩活命了!”
通常能来这种装饰雅致的茶楼喝茶听书的,手里基本都有余钱,小童子这么一吆喝,大家都自觉给了赏钱。
从前往后转这么一圈,竹筐里很快就盛满了铜板。小童子捧着沉甸甸的竹筐,站在了门边最后一桌那人身侧。
“这位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小童子弓着身子,举着竹筐,态度十分谦卑。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铜板撞击的声响,小童子不悦地抬眸看去。
只见面前之人身形颀长,坐姿松松垮垮,一身织锦墨袍,流云暗纹栩栩浮动,领口袖口皆饰以银丝滚边。
他手边还放着一把剑,剑长三尺二寸,剑柄以玉石打造,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蟠螭纹。不知是不是因为材质特殊的缘故,即便有剑鞘包裹,依然能隐隐感觉到剑身泛着森然的寒光。
小童子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勉强能够平视此人。定睛一看之下,小童子不禁有些愣住。
此人生得极为俊朗,剑眉星目,悬鼻樱唇,肤若冰雪,轮廓分明。此刻,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目微阖,像是睡着了一般。
正值晌午,门口的光线极好,春光懒洋洋的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打了一层朦胧的柔光,于骄矜中平添了几分温和。
小童子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只是,好看归好看,钱还是要收的。
小童子往前凑了凑,对着那人的耳朵高声喊道:“这位爷,行行好,赏小人口饭吃吧!”
琮容好似昏睡了过去,对耳边的噪音没什么太大反应。
小童子见惯了有钱的吝啬鬼,只是眼前这位连杯茶水都不肯点的,也是少见。小童子心中不忿,不屈不挠的在琮容耳畔大喊大叫。
一而再,再而三,小童子成功引起了茶楼里其他人的注意力。
“这人怎么回事呀?”
“估计是想吃白食,装睡呢。”
“啧啧啧,看着仪表堂堂,竟然连这点儿小钱都舍不得。”
......
有了一屋子的人帮他主持公道,小童子得意的心想:看你怎么装!
然而,琮容像是没听到众人对他的言语指摘,该怎么睡还怎么睡。甚至于,感觉右边的光线变弱了,还闭着眼往左边挪了挪。
“哎,这人怎么这样啊?”
“真是没见过!”
“长得白白净净的,也不嫌害臊。”
......
见琮容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小童子急得龇牙咧嘴。他是很想要钱,但还不敢上手去推琮容,生怕这位有钱的吝啬鬼说自己碰脏了他的衣服,讹上自己。
精明的小童子冲店里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出手帮自己。但显然,伙计也看出这位手里有剑的吝啬鬼不好招惹,用眼神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万般无奈之下,小童子骂骂咧咧的嘟囔了两句,悻悻地转身走开了。
待围观群众散去,周遭渐渐安静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异常淡定的琮容眉宇间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
后来,被暖洋洋的春光晒久了,他便真的睡着了。直到太阳下山,琮容感觉有些冷了,才醒过来。
琮容伸了伸懒腰,面无表情地将耳朵里的两团棉花掏了出来,顺手揉了揉泛酸的耳朵,才起身离开。
夕阳西下,大街上的小摊贩已经开始准备收摊回家了。琮容在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前停住了脚步,“老板,馄饨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