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寿宴可算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本应该高兴才是,石亨看起来却是一脸的不悦,甚至发起了脾气。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钱明秀见丈夫忧心满怀,关切地询问:“老爷,何事让你这么烦心?”
石亨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真情实意叫他宽慰了许多,她总是这样,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不离不弃。石亨屏退了两旁的下人,神情依然严肃地说道:“昨日有人进过书房,我仔细检查过了,重要的东西一件没丢,可还是心存隐忧啊。”
书房之于石府犹如藏经阁之于少林寺,乃是雷池重地。闲杂人等退避,不得允许不准入内。全府上下都知道这条规矩,除非是有意为之,否则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钱明秀明白丈夫在担忧什么,却也无计可施。书房内的那些机密档关系重大,若有了什么闪失,定要引起轩然大波。
这时石云岫突然走了进来,开口便道:“哥哥,嫂嫂,昨晚是我进了书房。我本想找书来看,又怕哥哥责怪我不该看这样的书,便没有告诉您。”说着石云岫低下头去,一言不再发,似在等着挨骂的可怜模样。
石亨瞪了她一眼,似怒非怒地道:“越大越不懂事了,下不为例。”石云岫瘪了瘪嘴,吐出个“哦”字,实则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暗骂道:那混不吝的小子居然用哥哥的书房写信,如今还要我来善后,真是可恶!
一旁察言观望的钱明秀见兄妹俩误会解除,忙加添气氛,柔声细语道:“云岫是自家人,你何必恼羞成怒,破坏兄妹间感情呢?云岫,你不是说要去看望二姨娘吗,我正要过去一趟,你不如与我同去?”钱明秀朝石云岫挤了挤眼,石云岫心领神会,顺着嫂嫂的话说道:“那再好不过了。二姨娘近日身子愈加不便利了,饭食茶饮都只能在卧房内用,所以想着在二姨娘未临盆的这段日子里,常去陪陪她才好呢。”
石亨虽说有些生气,不过好歹是虚惊一场,再者这个妹妹对自己的前途而言,是马虎不得的,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这次算是有惊无险的让石云岫蒙混了过去,但以后呢?以后……自然是以后的事了。
明月从缺到圆只需十五天的时间,而罗绮盼这天却仿佛盼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今日正是八月十五,煦日微风,秋高气爽,不时传来啁啾鸟鸣,桂花的清香阵阵袭来,是个十分适合郊游的晴朗天气。
其实不论今天天气如何,罗绮都会去约见佳人的。朱门外的青骢马已在等着它的主人,罗绮一跨上马便向西飞奔疾驰而去。正是少年裘马,羁旅风流。
香山脚下早已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罗绮拾级而上,心头总有一只小鹿在乱撞,腹诽着见面后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抬起头来望了望飘着鱼鳞样云层的天空,蓝得不近真实。道路旁种满了大片大片的枫树,蜿蜒着层层叠叠铺排到山顶,四角形的、三角形的叶子就像一朵朵火红的花,灿若云霞,自是美不胜收。
许多游人走累了,便停下来就地休息,或饮酒作乐,或野餐赏景,但都并不拘泥于要待在亭子里,因为这里无论站在哪里,都能欣赏到别样优美的景色。
罗绮步到半山腰时,终于找到一个无人的凉亭,他坐下来边休息边等待佳人的到来。凉亭的位置极好,视野开阔,既能看到上下山的行人,又能远眺整个京城,一览无余。可他耐心久候了大约一个时辰,他要等的人影迟迟没有出现。
他开始有些焦躁不安起来,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初次见面时的情景。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但他相信那就是一见钟情。他流连花丛这许多年,美色见过不少,却是片叶不沾身,没有一个能让他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犹如晨间荷叶上的一滴水珠落入了池塘,激起一层温润的涟漪。
会不会是她临时变了卦,不愿意出来与他相会?还是家教甚严,没有法子出来?罗绮坐立难安,在亭子里绕起了圈圈,无心再去观察路上往来的行人。就在此时,石云岫带着紫菀静悄悄地走进了凉亭。
“这位公子,在找什么?”罗绮转头看时,便见到石云岫笑意盈盈地站在石柱旁,周围的红枫成了她美丽的陪衬。他的猜疑顿时烟消云散,眉眼间满是笑意,“我不在找什么,我在等人。”
石云岫说话的语调向上扬了扬,“哦,那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罗绮看她说话调皮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迷人,其实那是石云岫为了掩饰紧张而想让自己说话显得随意一些,却不小心变成了这样。他笑着回道:“恰恰相反,你解救了我。我还以为我永远也等不来了。”
边说着做了个邀请入座的手势,石云岫也就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为了让纷乱跳着的心缓和下来,她又开口问道:“你等了很久吗?”一旁的紫菀从竹编大漆茶篮里一样样的往外拿出茶具和点心来,听着他们聊天。
“并没有多久,只要你来了就好。”罗绮一笔带过地说道,他看着桌上摆满的茶食和茶具,才发现自己为了赶赴约会,竟连一样出行的东西都没有准备。“真是惭愧,我什么好物都没带来。”
石云岫摇摇头,说道:“这有什么要紧,是我邀请你在先,理该由我来做东。”此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起来,怎么可以这般随便,一点矜持都没有,会让人误会。她马上转换话题道:“还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