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平拍了拍乞丐的肩膀,又拿过一葫芦酒,道:“乞丐,这酒留给你喝,暖身子!”
那乞丐眉头阴晴不定,似乎颇不情愿,从怀中摸索一阵,掏出枚乌青色的锈铜板,含混道:“呐…给你!”
倒还是个要强的乞丐!
陆安平略停顿下,接过铜板,而后拎起酒葫芦,转身往驿道上去。
“咦……那姑娘呢?”
一片苍茫中,哪里还有姑娘人影?
都是怪人……乞丐宛如雷动的鼻息声再次响起,陆安平腹诽了句,将铜板塞入怀中,走上驿道。
……
……
悦来客栈二楼最好的客房内,秦冲谨慎地贴上几张符箓,布置成一座小小的隔离阵法;随后往火盆中添了几块木炭,这才说道:“你真打算让那少年带我们进山?”
炭火熊熊烧着,偶尔几丝火星窜出,一缕轻烟升起,又缓缓消散。
余霜抱着剑,浅淡地道:“历山也是符离郡中大山,绵延百余里,有那少年做向导,我们也不用盲目搜寻。”
“他的背景?”秦冲轻声问道。
“并非正一门下,只是偶然获得辟邪符。”余霜眼角闪过一丝异色,随即话锋一转,面色凝重道:
“刚才那疤面乞丐,必定是修行之人,境界不在我之下......“
“是否等师傅他们前来?”秦冲有些担忧,形势似乎变得复杂。
“等不及了!“余霜一脸坚定道:“须得提早进山!”
秦冲略停顿了会,脸上闪过一丝阴云:“除了那疤面乞丐、隐藏在暗中的左道,也许还会有别的修行人。”
“方才吐纳修炼时,发现天地灵气比初来时浓厚了三分不止,而且有越发浓郁的趋势。”
“天地灵气合该有此征兆。”余霜微微颔首,对师兄的担忧很是认同,“所以,我们要提早进山,占据先机。”
“若是动起手来......”秦冲脸上的阴云更重了几分。
余霜一脸坚定道:“我身携倚兰剑,三百里内爹爹感应得到;若真有事,爹爹定可以及时出手。”
倚兰剑是师傅性命交修的法宝,加上紫阳观陶师伯助阵,一般的修行人倒足以应对。
秦冲点点头,想起方才那少年,道:“不知那陆安平是否真的熟悉山上情况?”
“那少年虽然装神弄鬼,又贪财,却不像是此处撒谎。”
说话间,余霜将那枚废弃的辟邪符投入火中,望着升起的青烟,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少年头戴斗笠,手提葫芦,在雪地里踽踽独行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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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平走上驿道没多久,天便黑了,只积雪映着些光亮。
四下静悄悄的,偶尔传来穿来几声积雪压断树杈的脆响。等走到那几十家低矮茅草屋聚集的村舍,看到几处昏黄灯火时,他才略微安心下来。
一天之内,便遇到客栈镖师中邪、突然没了踪影的冷艳少女、满脸凶相的疤面乞丐,他的心里隐隐有些发慌。
也不知道明早的约定还做不做数……陆安平胡乱想着,迈过驿道边的阴沟,转身折向北去。
那里是一片小山坡,与历山绵延的山势连为一体,上面丛生着参差的灌木。他熟练地穿过其间小径,走到那处篱笆围起的院落前。
院里只一幢三开间建筑,似乎坍塌过半,看得不太分明;东侧堆着小山般的柴堆,也被厚重的积雪覆盖。
陆安平走到正中折断的井栏边,借着雪光,蹲下看了眼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后,这才起身走到观前。
积雪覆压,仅存的一间半建筑摇摇欲坠,偏偏那副朱漆刻着“寻真观”三个大字的黑匾,仍不失坚挺地挂在正中。
“不知道剩下的屋檐能否挨过今年冬天?”他踏上石阶,摘下斗笠,抖落浑身雪花,侧身推开观门。
老旧木门吱呀作响,瞬间一股冷风从里面吹来,陆安平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放下葫芦、斗笠以及蓑衣,摸黑走到正中神像前,拿出火折,小心地将案台上的油灯点燃。
地面阴冷而潮湿,散落些灰烬,一只红泥小炉立在正中,业已冰凉。陆安平折回院中,扒拉出一捆干柴,又拿瓦罐装满新雪,这才堵上观门,生起炉子。
丈许高的神像默然而立,像身彩绘早已褪去,上面布满虫蛀的孔洞;肩部以上,灰尘蛛网密集,看不清神像本来面目。昏黄的灯火下,神像左手握一卷书,右手持竹节鞭,似儒非儒,似道非道,反有些像是门神武将。
干柴噼里啪啦地烧着,散发出阵阵暖意。陆安平凑近些,将瓦罐放到火炉上,等待雪融。
良久,他冲着神像背后喊道:“乔大叔,别睡啦,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