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叔闷哼一声,运起莲鹤方壶,壶腹四条飞龙欲动,盖顶那只立鹤轻唳了声,瞬间起了道幽光,迎向两只黄澄澄的铜鼓,
叮叮叮!
莲鹤方壶所放幽光击中两只如山般的铜鼓,旋即巨大的脆响在陆安平耳畔炸起,令他头痛欲裂,几乎昏厥。
所幸眉心那道涓涓暖流再次涌出,让陆安平残留几分神志。
黑水化雨所引寒症,眉心那道涓涓暖流,耳畔惊天巨响一齐涌来,陆安平只觉冷热交汇、四肢百何剧烈颤动,身体如狂风海浪中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他艰难地抬起头,一如九年前在历山驿道边的阴沟中仰望,等待乔大叔身影。
……
……
“你已能娴熟运转莲鹤方壶?”
铜鼓仙收起两枚黄澄澄腰鼓,握在手中,惊疑道。
他刚才跟踪多时,早看出乔玄修为并未恢复,特别与商无缺一战,借咫尺天涯神通将商无缺逆转而去,已经消耗大半元气,同时还要分神驯服那尊莲鹤方壶。
若非护着那少年,只怕乔玄出手还会更加狠厉……《黑水真法果然强横……铜鼓仙眉头阴晴不定,暗暗叹道。
“铜鼓道人,何不知难而退?”
乔玄说着,瞥了眼黑云中的陆安平,不露声色道。
莲鹤方壶那双层叶莲瓣、上有立鹤的盖顶忽然开了一道缝隙,丝丝黑雾向壶中涌去。
眼皮眨动间,陆安平只觉方壶竟越来越大,最初不过酒壶般,旋即化为一人高,继而竟有如山岳。
他艰难地挪动脑袋,昏昏沉沉中,乔大叔身影也如峰峦般,萦绕着浓郁黑雾。
“原来被吸入莲鹤方壶……”
陆安平瞥见越发靠近的壶腹飞龙,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丝念头。
乔玄将方壶盖紧,旋即散去黑云,手持莲鹤方壶,面向一脸狐疑的铜鼓仙。
……
……
陆安平恍若梦中,身体轻飘飘的,不断下坠。
幸运的是,震天的铜鼓再听不见,阴寒气息渐渐为眉心热流平复,只是精神飘忽,辨不出方位。
呼……
陆安平轻吐口气,旋即意识到身处莲鹤方壶中。
周遭一片虚空,无数道透明光线游走不定,陆安平本能地伸出手,却看着光线有若活物,灵巧地溜走。
他凝神入静,发现壶中竟有源源不绝的天地灵气,极为精纯,却有丝丝缕缕黑丝掺杂其间;他不敢妄自吐纳,只得轻叹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安平忽觉身形一滞,并未继续下坠,心神顿时安定许多。
脚底是一方坚实的青色土地,放眼望去,周遭是无穷无尽的旷野,遍布着嫩青色的苔藓;头顶则是一片浅淡得接近透明的白色,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莲鹤方壶里的乾坤,方圆不知多少……陆安平凝视着青白相间的尽头,心里痴痴地想。
沧溟派宁浮生说,这莲鹤方壶三千多年前便有赫赫威名,不知那时壶中是怎样一番场景……陆安平低下头,看着脚底软嫩的苔藓,内心忽然惆怅起来。
这次上山,见识诸般法宝,甚至身处莲鹤方壶中,却没得到修复炉鼎的丹药……乔大叔神通广大,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他摸出怀中那瓶驻颜丹及卵形石头,喃喃叹息道。
“好好呆在里面,不要妄动!”乔大叔声音急促,响彻整方天地。
陆安平知道大叔担心自己,这才将他收入壶中,不由得安心下来。
从迷雾中再遇余霜、尹奇,为遁甲宗尹奇追逐;到深陷九宫卦阵得隐先生庇佑;再到石屏山见通灵四象阵破,众多修行人夺宝;再至后来莲鹤方壶出世,重逢乔大叔,见出神入化的高人斗法……
一日之间,几番在生死边缘游走,此刻到莲鹤方壶中才安定心神,陆安平只觉腹内空空,一阵绞痛。
“不知道此间事了,还能不能跟乔大叔一起围着火炉吃羊肉汤……
“不对,隐先生说修为到琴心境便可辟谷不食,乔大叔这等五境高人,神仙一般,想来不会再那样吃食了……”
陆安平想起羽扇纶巾、一脸云淡风轻的隐先生,不由得有些失落。
“隐先生或许早走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余霜,应该也要回丹阳了……”
陆安平抛起那瓶驻颜丹,又接到手中,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若是将这两日的见闻编几段说书故事,历山城那些行商镖客保准爱听,能赚许多银子……”
“城中宋婶的葱饼,悦来客栈的白切羊肉,高粱酒……”
陆安平躺在松软的青土上,仰望着头顶那片浅白,嘴角无声地念道,心里终于有功夫琢磨:
眉心那道暖流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