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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铭

文割开始不久,大铭家也遭了殃。他爸是大厂长,自然是“走资派”了。他亲妈参加了“赤卫队。后来造*派把赤卫队打了下去,他亲妈被打成了假劳模、假标兵。

这我们就不服气了,大铭妈的劳动模范是拼命干出来的。你只要看看她的脸就知道了。她的脸晒得比农民还黑,四十还没到,人就像一个干瘪老太,站在她丈夫旁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妈妈呢。后来她被下放到农村一年,她和别人一样出工劳动。一年下来,人是变的又白又胖,也变得年轻漂亮了。那些造反派都傻了眼,可见她以前的工作是多么的辛苦。

大铭家遭难,也连累到了吴妈。为了不离开大铭,她提出不要工资,她还外出帮佣,来贴补家用,这点大铭亲妈很感激。吴妈的公公倒替她家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帮她母亲摘去了地主婆的帽子。这样一来,她就是穷人出身,苦大仇深了。她回了一次乡,开了个什么证明。回来后请人帮忙,把户口报进了大铭家,称呼关系成了大铭妈。从那以后,吴妈就再也没有拿过工资。

大铭和我们进了同一所中学,又在一个班。由于时代的关系,他读书成绩平平。此时吴妈担心的已经不是大铭的学业,而是他能不能留在上海。在中学,他算不上优秀,但他人老实,又长得帅,赢得了不少女生的青睐。

我们结束了在中学的最后一门文化考试,几天后我们领到了考卷。那天德明请我们去他家玩,说今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课本都撕个希巴烂,他看到头就要痛。我提醒他书撕了只能当废纸卖,张妈要痛心的。

想不到几天后,大铭和德明来我家。他一副丧魂落魄、六神无主的样子,哭丧着脸递给我一张小纸条,它是夹在发回的考卷中。那字太秀丽了:大铭同学,我有要事和你相谈,每天下午四到五点,我在弄堂里等你三天。三天早过了,但他碰都没碰过那些卷子。大铭怀疑是林媛写的,当然还有各科课代表。如果真是林媛的话,他真想抽自己十个耳光。我安慰他说这不是林媛的作风,她敢想敢干。德明的理由更干脆:就算是她写的,你愿意跟她去上山下乡干革命吗?当然,作为结拜兄弟,我们必须帮忙,但没有结果。

大铭上有一哥一姐。他爸路道粗(有门路),把他们都送到了南市的一所实验学校,是五年制的(大铭要吃奶只能就近上学)。他阿哥六八届高中,上山下乡干革命去了。他姐姐也是个天才,嫌五年时间太长,中间还跳了一级。这一跳,就跳进了火坑,硬是挤进了六九届,上山下乡“一片红”(中学毕业生除病残外,全部上山下乡),可怜她十五岁不到就去云南插队。这样一来,大铭就是硬档上海工矿,吴妈大喜过望。

他进了国营大厂学生意。这时他爸妈已经官复原职,他爸已升到了公司领导,厂领导有意培养他。人还没满师,就担任了生产小组长。不久,社会上掀起了学文化、补文凭的热潮。他也天天晚上去夜校读书,很快就考出了高中文凭。

在夜校,他结识了一位大他一岁的姑娘。她倒追大铭,学校成了他们谈情说爱的场所,同桌的他俩每天课堂约会,不见不散。放学回家就是他们的浪漫之旅,虽然回家的路很短,但他们的儿女情却很长。其实,吴妈早就在暗地里观察了好几次,这姑娘人长得不错,看上去也老实,吴妈就答应了大铭。大铭一满师,吴妈就催着他们结婚,她急着要抱孙子了。可他们还没到晚婚年龄啊,吴妈有本事,她又是托人,又是花钱,终于如愿以偿,替他们拿到了红派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