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念收了姐姐的信,玉树般的容颜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们姐弟的颜色与曲府有几分格格不入,应该是得益于母亲的美貌了。曲老爷温实敦厚,是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品貌周正的老实人。继室虽然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但生出来的两个女儿也仅算的上是好看,却不如他们姐弟脱俗出挑。
所以继母才拿他为筹码,逼姐姐入宫,求得就是姐姐若是能得宠爱,便可以提携她的子女。
就算是如今,继母依旧是想尽办法打压他的才华,想让他平平无奇,免得越过了她的儿子,让曲老爷更重视他。
若不是姐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求得父亲准许他入书院,否则依他父亲的愚昧被继母哄得团团转,怕是他才高八斗也只能败坏在这后院里。
曲文念将书信折好,珍惜的放在床头的锦盒里。里面装着母亲的丝帕和姐姐的信,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和物。
今日就该入书院了,哥哥比他大又比他入学早好几年,一大早就有曲府唯一一辆马车送了过去。他倒像是个无人问津的过路人,随便收拾了两件衣物,又带了昨日用大半积蓄买的笔墨纸砚,徒步在路上行走。
京城的书院在外郊的一座小山上,不仅需要家中有官职,还需要学生才思敏捷,二者缺一不可。学生入院前,会依据年纪给与考题,考过了方可入学,不过的明年再考。
继母最后能同意,也不过是觉得他已经十二了,且没有正经读过书,是没有机会入学的。
曲文念走上去后,有专门的门童领他入院,院子里已经坐了些许考生在待考,偶然有几个攀谈过后已经熟络起来。唯独曲文念衣着寒酸,至今无人问津。
考官将卷子分发完毕,考生都奋笔疾书,曲文念却淡定的将卷子从头至尾的题目都浏览了一遍,看到最后一题,他笑了。
此题之上所有题仅是样题,考生仅需作答最后一题。
大多数考生一看满满的三大页考题,瞬间便慌了神,拿着卷子就奋笔疾书。可是就算是一个天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答完试卷上所有题,还能保持准确率。
所以上面的都是幌子,唯有最后一题是真知。
看着题目,曲文念慢条斯理的研磨,又暗自琢磨了一下才下笔,笔若游龙,下笔有神,一篇政论一气呵成,卷面也整洁全无墨点,一个修改也无。
最难的便是他的一手好字,飘逸洒脱,虽有少年的青涩稚嫩,但是却暗含筋骨,实属难得。
院长拿着这份试卷直呼妙不可言,双手恭敬的将试卷奉与上首那尊贵之人。
魏析本是不抱什么希望的,此次测试是他特意换了规矩的,将所有前面十道题都作废,留了最后一题。若是聪颖顾大局些,能看到其中玄机,便能一心只作一题得了高分。若是看不破,能将前面的题答得不错,也能凑合过关。
曲文念的试卷,前面第一页就笔墨公正,魏析的心便沉了下去,所幸基础扎实,诗词歌赋都一字不差。
若是能得他精雕细琢,还是能扶上墙的。
魏析翻下去,第二页字迹有些潦草,却也答完了。
第三页,隽写风流,文笔卓然不群,所书政论针砭利弊,虽然思路略有欠缺,却不可少得的思路清晰,想法独特。
魏析终于满意道:“叫他过来让我见见。”
苏明海得了命去领人,曲文念听说有贵人召见,也只是整理了下衣着,不慌不乱的模样,竟让苏明海看出了几分曲奉仪宠辱不惊的模样。
真不愧是姐弟。
曲文念恭敬的行了个礼,“拜见大人。”
魏析道:“方才你是先写的最后一题?”
“是。”曲文念解释道:“写完最后一题,觉得时间还有剩余,便想自我检验下自己学的是否扎实。”
一番言论不卑不亢。魏析听得甚是满意,便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少年。少年也不怕他大量,身姿挺拔,端的一副好模样。
半晌,魏析开口,带了上位者的威压:“我看了你的文章,很欣赏你。”
“谢大人赏识。”
说完就又躬身退下,一点也不谄媚也不惊恐,端正大方。
魏析开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猜到了。”
魏析哈哈大笑,明显对这个小舅子是真心喜欢了,他道:“以后你就在书院好好读书,没事不必回府了,读书的银钱孤给你,日后你再还给孤。”
曲文念恭敬道:“多谢太子殿下。”
他本就发愁于书院的费用,毕竟这里不是小钱,却不曾想太子殿下竟然亲自前来,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是真心感激的。
又听魏析道:“此事不必告诉你姐姐了,日后你拿了功名,再去说明此事不迟。”
曲文念道:“是。”
魏析带着人出去了,院长看着他深叹道:“后生可畏。”
***
如意如今过得惬意,得宠的嫔妃终究是不一样,连小内务府都来过问了几次是否缺东西,后面不管如意说不说缺,最后都送来了不少物什摆件,光是喝水用的器具都从普通的白瓷换成了梨花盏。
只要送来的东西,如意都来者不拒。就算不能卖了置换成钱,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候,整个北院就焕然一新了。
巧云看着屋子里精致的摆件,眼睛都亮了。她道:“主子,这些可都是难得的宝贝呢。”
如意仿佛并不稀罕,只是环视着屋子扫视了一圈,淡淡的吩咐道:“寻个册子将这些东西都登记起来,再和内务府送来的册子对比一番,分开放置。”
东宫里的东西多一件少一件都能变成祸端,她可最懂得这些。
说完,她不由得困倦起来,从魏析那日走,她也就昨日歇了一日,后来涂了那药膏,身子是舒坦了,精神气却没回过来呢。今日下午又折腾的不行,简直是没个安静。
巧云留意到主子的疲惫,适时的拿了条毯子盖上去,自己拿了一片手帕做针线活。
魏析走到北院的时候,苏明海正想叫人,却被魏析拦住。
他放轻了步子进去,果真看到了正睡得香的小人。
她怎么就有睡不完的觉,每次来她都能睡得香甜。
巧云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了太子殿下,她跪下行了个礼,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主子。这时她瞧见苏公公对她用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她躬身退了出去。
如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身边还躺了一个人也在休憩。
她一睁眼,那人便也睁了眼,眼底还有未褪去的疲惫。
如意挣扎着要起身,腰身却被一双臂膀抱紧,他刚睡醒,声音还带了沙哑:“别动。”
如意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下。
又过了一会儿,她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两声,如意觉得有些尴尬,用手抱着肚子想止住那声响。却听他头顶那人轻笑,将她从被窝里抱出来,又冲屋外道:“苏明海,传膳吧。”
他已经起身,她还在床畔坐着发呆。
魏析不由得回头道:“还呆坐着干什么,想饿死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