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会儿，柳月又突然发起感慨来了：“年少时，把婚姻总是想得很美好，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就会恩爱的。可成年之后才知道，能有一个幸福的婚姻其实是很幸运的。我自己的过去就没法提了，看看周围的同事和朋友，能长时间恩爱的也不是很多。整天吵架的，闹别扭的，凑合的很普遍。我一个好朋友，老公怎么对她好都没用，见面就拌嘴。”柳月差一点儿没把朋友的名字给说出来。一想到不愉快的往事，柳月把头枕到了汤潮的肩上，弄得汤潮没办法再看书了。

汤潮放下书，搂住柳月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柳月轻声说道：“我没事儿！有你在，我就不委屈。”

柳月前几天看到了一篇有关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的故事，一个清高智慧、表面上冷淡如冰的女子，却在心底，保存着52年的爱。在她78岁时，嫁给了初恋情人李开弟，演绎了一段令人泪下的为爱执着的传奇。柳月突然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早知道会遇到汤潮，自己会不会也心甘情愿地一直单身等着他？现在自己的答案当然会是肯定的，可一想到曾对汤潮多年念念不忘的林岚，不也没有一直等下去吗。爱情输给了孤独，还是输给了绝望？也许汤潮对林岚来说只是虚幻，是虚幻输给了现实？想到这些，再想想自己独居时的生活，柳月又觉得答案不是那么肯定了。

柳月给汤潮的感觉不光相貌上年轻，心理年龄也年轻得多。如果说程琪像个大姐，柳月则更像个小妹妹。柳月时常表现出的活泼和刁蛮，使得婚姻生活有了一定的活力和情趣，汤潮也不再感到孤独、内心不再漂浮。汤潮喜欢柳月美丽的容貌，喜欢她的单纯的性格，喜欢她对自己如火的热情、似水的温柔，也感激她在自己负伤时，不顾“名节”将自己接到家中，细心照料的情义，感激她对自己父母的孝顺。汤潮对柳月，既有丈夫的情义，也有兄长般的宠爱。

作为妻子，柳月也确实让汤潮没什么可挑剔的。在做家务方面，柳月的能力比程琪要强很多，加上柳月从没生育过，性格上多少有些洁癖。家里总是收拾的一尘不染，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包括汤潮浑身上下穿戴的衣物总是干干净净的。虽然早已不做刺绣之类费时费力的活儿，家里的一般针线活是不在话下的，做饭菜也特别麻利。每次到汤潮父母家，柳月也总是忙着打扫卫生，买菜做饭，很得老人欢心。接触长了，老人对柳月的人品有了较多了解以后，也很放心。加上儿子的衣着形象和精神面貌都有了很大改观，对这个没什么可挑剔的儿媳妇很是满意。汤潮母亲更是女儿瘾又犯了，把柳月当女儿一样疼爱，让柳月觉得婆婆对自己比对汤潮还好。

做饭对于独身多年的柳月来说，本来并不应该是很擅长的。除了小的时候在家里受父母的启蒙外，最初的训练来自刘德宏的母亲要把柳月变成刘德宏全方位的保姆的培养。柳月在刚参加工作的头几年，由于刘家的背景，系统内外的头脸人物都不敢很放肆，一直到柳月和刘德宏离婚后很长时间。和李凤伟结婚后，特别是柳月当上科长后，要安排一些培训活动的食宿、欢迎和结业的聚餐等，就总有人在酒桌上开始揩油。柳月非常讨厌有些人在酒桌上的嘴脸，也并不把这些领导放在眼里。当年在刘家，她的这些所谓的领导，能与市委书记夫人说上话，还是因为她和刘德宏之间的恩怨。所以，也并不太给这些人情面，往往借亲自安排饭菜之名呆在后厨，几乎拒绝上酒桌。也由此断了升迁之路，成了全局在科长岗位上呆的最长的一位。在后厨混熟了，就有了很多学习厨艺的机会，只要柳月感兴趣，就总有人愿意教。这些厨艺在柳月父母去世后，显露的机会就几乎没了。一个人的饮食不值得那么费心，直到遇到汤潮，尤其是汤潮负伤之后。

在第二次离婚后，一开始柳月还偶尔与林岚有些来往，吃饭一般是在咖啡店各自点个套餐。因为林岚对柳月不听自己的劝阻的两次婚姻总有说不完的不满，心情本就不好的柳月听烦了林岚的有事没事地教训，慢慢关系就疏远了，也很少来往了。

认识汤潮以后，柳月就更是躲着林岚了，婚后依然如此。也说不上是担心林岚真的会来和自己争夺，谁会把幼儿园过家家的游戏当回事？但林岚能把汤潮从小学，一直画到高中、到师专，而且当年见汤潮母亲兴奋了好长时间。这股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始终让柳月琢磨不透，以前也并没在意，甚至觉得可笑。可认识汤潮之后，反过来一想，细思极恐。对自己这份迟来的感情，可不想被别人分走一丝一毫。同时又觉得自己和林岚相比，是后来者，自己和汤潮的关系好像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点对不住林岚。什么地方呢？又说不好，反正就是不想见。

柳月的洁癖也与别人不同，是那种能做但不能说的。独身多年，许多事情都要自己去做，她看到不干净的地方总要收拾干净才安心，不会下不去手，吃的东西也是一样。但你不能和她描述什么脏东西，比方你说今天看见单位食堂的肉让猫给舔了，谁的手机掉厕所了，伸手进去捞了出来，等等。你说的时候她不管在干嘛，只要一听马上跑卫生间去呕，一呕就得十来分钟。而这些事情她要是亲眼看见反而没事儿。所以汤潮在给柳月讲小时候在乡下的经历时，像什么放学之后要捡粪啦、住在当地百姓家的简陋的厕所状况啦、大酱缸里的蛆啦，等等，都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