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果然是奇怪的动物。”他垂眸,顾自地想向前走,又听见叶阙的声音响在身后的风雪里。很快,他感到脖间一重,正要回头,就听那个清脆的声音用大胆的语气道:
“戴上它,你就是我叶阙的人了。”她嘴里哈着白气,小巧的鼻尖也被冻地红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现原来那是一条浅驼色的羊绒围巾后,他的脚步再挪不动了。
“其实我……”他吸了口气,想要说什么,但话到了半途还是咽下,“我今天出来得比较急。”
“我知道,”面前的小人儿踮起脚,将那围巾又摆弄了摆弄,“不然你也不会穿这么少,是又跟你家里人吵架了吧?”她后面的那句很小声,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但偏偏是这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关心,让他的心就这么莫名地疼了一疼。“叶阙,你以后不要再轻易地对一个人这么好了,知道吗?”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只许对你一个人好咯?”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猝不及防间嘴唇已贴近了他的耳朵,“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勉强答应了!”
话说完,她便飞快跑开,“就这么说定了啊!”
那个清脆的声音转瞬淹没在风雪里,邵航看着她呆立了一阵,将脖间的围巾攥紧了,很快追了上去。
那个圣诞节,他没有送她礼物,她一直记得,但她不愿意去回想。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忘了,也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寄出。
就像少年时的那份承诺,最不能说出口,才最能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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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叶阙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邵航分离,许是未来太远,她还看不到那么远的以后。但后来她终于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们从没有真正的好好在一起过,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高二到高三的分界点是从桌角上的黄冈密卷以几何数增加开始的。就在叶阙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要淹死在试题的海洋里时,意外地在邵航的桌子抽屉里发现了一本牛津字典和雅思真题。
原本像邵航这样的学神有这种高大上的试题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错就错在她在看见了那本真题后,一个顺手就要打开。
“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么?”手指已经触到了那个奇怪的硬页,但邵航的声音却在此时飘了过来,她一个激灵,手中的试题集就这么落了下去,露出里面信封的一角。
“我……”她嗫嚅着,眼神却不住地向那封底是蓝红条纹的信封瞟去。
“作业不是宋佳佳收的吗?她人呢?”邵航沉着一张俊脸,顺手就将那信封重新推回试题集里,就仿佛是对待那些不时会收到的情书一样。
“以后不要再乱翻我的东西了。”末了,他又道。
那是第一次他以这种陌生的语气对她说话,她有些无措,但还是对他吐了吐舌头一副得没放在心上,但可能所谓不安就是这样,越是想要隐藏,就越是欲盖弥彰。
可她没想到它会来得这样快,且这种快是从她的好友宋佳佳口里得知,所以那种感觉又变得格外得不同。
事实上,宋佳佳当时也并没有告诉过叶阙邵航即将出国的事,是叶阙自己无意偷听到,所以说一切大概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但显然这个造化的始作俑者并不知情,所以又有了后来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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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航我们来玩一个心理测试吧?”那天放学的时候,叶阙忽然推开桌角前那落得高高的黄冈密卷集,一把拉住了他的衬衫袖。
那时的节令刚过春分,但天还是冷得出奇。邵航穿着单薄的藏蓝色羊毛衫站在玻璃窗前,一张俊脸转过来简直能将风景都衬成了背景。
“你知道,我从来不信这个的。”他摇摇头,拍了拍她面前那堆厚厚的黄冈试卷上,“相比起来,至少它还可信一些。”
“我、佳佳还有薇子已经决定考北京的大学了。”叶阙望着他,只等着他说后半句话,可惜——
“加油。”这是沉默长达半分钟以后,邵航给出的回答。
而这,就是他对他们这段模糊过暧昧过的感情给出的最正面的回答。在他人生那遥远的未来里,他的预设中从来没有她。
那么决绝的,那么客气的,像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叶阙,我要出国了,对不起。”终于,他还是说了。
那是他最后跟她说的话,叶阙很清楚的记得那三个字,对不起。其实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他有哪里对不起她呢?他从来,从来也没有哪怕一次认真承认过自己是他女朋友的不是吗?
但为什么就是这样,她的心也依然痛地不能自已?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这一刻起从她身体里狠狠抽离而去,那种力量大过了她自己,大过了即将到来的高考,甚至大过了今后的无数岁月。
很久以后,她把这解释为命运,正是命运让我们相遇,又让我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