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冈,刘乐陪着刘奢往下冈的路走去。
“阿乐,不可惹先生生气。”刘奢叮嘱道。
“叔父,您看我那老师象是随便生气的人吗?”刘乐笑道。
刘奢一怔,片刻后也笑了起来。胡昭性情温润至极,永远如春风拂面,高洁淡雅,不沾点尘,刘奢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象胡昭这样的谦谦君子,要惹得胡昭不高兴,想来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胡昭在伏牛冈教导刘乐,按理说,刘奢这个当叔父的应该在一旁陪着,刘奢自己很乐意在冈上住下,能跟胡昭这样的高士朝夕相处,是何等荣耀?奈何胡昭认为教导学生是先生的责任,无须家长陪同,又担心误刘奢家事,便委婉地请刘奢自回府上。刘奢虽然颇不情愿,也不得不尊重胡昭的意见。
胡昭成为刘乐老师当日,刘奢便满心忐忑地下了山。
只是刘奢惦念刘乐的情况,隔个一两日,便借着往山上送东西的机会,终究是要看上几眼才放心。胡昭有言在先,刘奢记着,送完东西聊上几句,便又打道回府,没好意思厚着脸皮在冈上歇宿。
于是乎,刘奢最近象是候鸟一般,在刘府和伏牛冈来回奔波。
等邯郸淳不请自来,因惊艳于刘乐的楷书住下,再后来刘乐五日入神,在智者之道展露出令人瞪目的绝佳天赋和潜力,刘奢心里跟喝了蜜糖似的,往伏牛冈跑得更起劲。今日带点笔墨,明日送床被褥,后日拎几根腊肉……
奔波累,刘奢却乐此不疲。
叔父叔父,终究有个“父”字。
随着刘奂夫妇故去,刘乐孤苦无依,按照这个时代的传统,刘奢自然肩负起养育和教导刘乐的责任,原来的叔父,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对刘奢而言,刘乐就是他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在刘奢膝下无子情况下,刘奢夫妇所有期望都落在了刘乐身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就照顾好客人,尤其是那位小公子,可别象邯郸先生刚来那会……你这竖子,人家那么厉害的名士,以前我们想结交都没机会的,你却……混帐东西!”刘奢低声骂道,眸中却满是笑意。
邯郸淳刚来的时候,被刘乐得罪得厉害,刘奢知道后,惶恐不安。本想亲自陪罪,却发现邯郸淳对刘乐观感竟然不差,原来是因书道和解,刘奢庆幸之余,也着实怕自己侄儿再捅篓子。当然,这个小插曲也成为刘奢欣喜的又一源泉,刘乐靠书道折服邯郸子淑,太光荣了!
刘乐来乘氏这几年,就没见过他拿笔,刘奢以前不知他写得一手好字,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愉悦的心情,反正为侄儿感到骄傲就对了。
“您放心吧,下山小心点。”刘乐道。
刘奢笑着,转身下山。
人到中年,大腹便便。
但或许是心情的缘故,刘奢最近的脚步,比往常轻盈了许多。
……
一名总角少年远远看着这一幕,看到叔侄两人亲昵自然地说话,看到两人开心的笑,心中油然生出几分羡慕。他的父亲也极爱护他,但身为家主,沉浮于宦海,总是威严内敛更多一些,与父亲在一起时,通常总是多了些小心,少了些随兴。
这是没奈何的事情,他理解父亲身上的压力。
但,他还是忍不住羡慕。
刘奢临行前,叮嘱刘乐好好照顾的“小公子”,当然就是这位少年。
刘乐优哉游哉地回来,见少年呆呆地望着自己,问:“阿粲,发什么楞?”
“啊!没什么。”王粲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
“你不跟子淑先生学字,在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