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刑部任职,要提审犯人、翻阅口供,便常常要听他们诉说生平艰难事。若逢可叹可悲可气之事,公子便回来说与我知道。
“......这样说来,那牛二为辱妻之恨一时冲动斗殴杀人,也算不值。”我听完感慨。
公子道:“值不值得,我们说了不算。牛二爱重妻子,自然难以忍受。”
我道:“可牛家娘子只是被言语调戏,并没损伤什么。是牛二顾及颜面,意气上头殴杀人命,这才断送自己前程。他口口声声说爱重妻子,最后还是要牛家娘子给他守寡,一人抚养儿女侍奉公婆,这算什么情深意重?即便真的有情,凡事也要顾及后果。”
公子笑道:“这样说未免太无情了些。怒气上头,自然就不管不顾了。只是牛家娘子的确可怜,还要独自支撑酒肆。”
我不响了。杀人偿命,这件案子已经尘埃落定,公子同我说起也只是有感而发不愿意憋在心里,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因此我不再提了。
可公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所珍视之人被欺辱,总不能坐视不理。”
我道:“可泼皮无赖,如之奈何?这样的事,若要不触及律法,除非以势压人。”
“可律法于百姓并非只是约束,大可诉诸公堂。”
“口舌之争,只怕那些父母官并不理会,还要说是扰乱公堂将人乱棍打出。”我叹气,“律法不能周全的事还有许多,哪是安坐明堂之上的人能全都知晓的。”
公子不说话了,我知道他又在思虑律法的修正。房中陷入寂静,杏儿打起门帘说“大姑娘来了”。
卫湘亲自拎着一个食盒进来放下,点头应了我的礼,笑道:“怎么静悄悄的不说话?敢是怄气了不成?”
我此刻很愿意听一听卫湘的看法,便一五一十同她说了。只听卫湘说道:
“若只说这件案子,归根究底是牛二太重颜面,行事冲动。泼皮无赖行事下作,也不能真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和欺辱他妻子的人又有什么分别?”
公子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卫湘道:“以德报怨,那是圣人做派,咱们升斗小民自然不能事事忍气吞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难道还怕没有用别的法子还回去的一日吗?”
得,其实就事情发生后的短期来说,还是无解。这个案子说无可说,我转而道:“姑娘今日不曾进宫吗?”
卫湘笑道:“不曾。在家试出了一种新点心,先拿来你们尝尝。明日休沐,三弟预备做什么?”
“我陪冬香出去走走,瞧瞧陈婆婆。”
我见卫湘疑惑,补充道:“是这里走街串巷卖花儿的阿婆,我偶尔认得的。她儿子在南境军中,平日都是一人住着。这时节鲜花少,她的日子不大好过。”
我先同公子瞧了瞧店铺经营得如何,又买了几样适宜有了年纪的人吃的东西,并上回去时我们发觉她缺少的用物,然后在巷子里一处小屋前找到了正拍打被褥的陈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