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雨鱼
在医院的日子里我见过很多病友,抑郁、躁狂、焦虑很多不好的描述词,在这里被用来形容一个个生命,让常人厌恶、嘲笑、恐惧的生命。
雨鱼,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她住在走廊的另一头,我见过的每一个病人在发病的时候都是感到恐惧与不安,而她不同,她爱那样子的自己,她家人想尽办法治好她,而她想尽办法回到那个在常人看来不正常的自己。
和她认识是个一个下雨天,我被初木推着在楼下的长廊里逛,我并非不能自己走,但医生认为我有潜在的伤人倾向,于是我需要被束缚在轮椅上才被允许走出病房。
那是深秋的一个普通雨天,树叶开始泛黄,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滴下,连成线,长成帘。
“小雨!”我听见喊声的时候,我以为是喊我,我抬头看去,走廊的另一头有一个护士端着托盘向我们着招手。
我没太多反应,这个护士我是认识的,但她从未这么喊过我,初木倒是热情的招手回应。
“怎么了?有事么?”初木回应着,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推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从我们身后走过,“不好意思,两位。”
那女孩子笑得很灵动,和我比起来她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初木很尴尬的推着我转身离开。
雨还在下,石板上已经积水了,下雨天是没有病人出来走的,此刻的安静让我想起那句一层秋雨一层凉,是否凉和静是存在关联的?
初木去上厕所了,我呆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也不愿动弹。
“爷爷,停下吧。”那个女孩来到我的身边。
她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但表情平和,“你也叫小雨?”
她侧着脸和我说,我点点头,她又问:“下雨天的雨?”
“宇宙的宇。”她让我感到放松,所以我愿意和她说话。
“嗯,这样啊。”她点点头,那老爷爷把她推走,初木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人的背影,狐疑的看着我,没问什么。
第二次见她,是我被害妄想发作的时候,给我打针的护士被我捏住手臂,地下散落着打针所用的物品,初木一边按着我,一边呼喊。
而那名护士则是红着眼眶在哭泣,她是个实习生,被吓坏了,而我则显得可怖,怒睁的眼,恐惧的表情,不住颤抖的身子,嘴里还喊着,“不要拿我做实验,放过我。”之类的话。
那眼神冰冷的小矮子过来的时候,我恐惧到了极点,他手里拿着一支针,向我走来,步伐很快但不急促。
针进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几乎把嗓子都喊破了,我看见挣脱我的手的护士躲到了人群后边哭泣,我看见了初木一个劲的赔礼道歉,我看见人群渐渐如潮退去,初木坐在床沿大口的喘着气。
意识离我远去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轻声喊道:“小雨。”
之后又是噩梦连连。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再一次下雨的时候,我让初木推我到下边的长廊,这天距被害妄想发作那天过了三天,她再一次出现在那,还是那位老爷爷推着她。
“你好些了么?”她和我打招呼。
“好的时候像没事一样。”我说。
她轻声嗯了一声,老爷爷把初木拉走,只留我们两人在那里,我转过头去看她,这么冷的天,她穿着夏天的病号服,我看见她手腕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有一条很新,还有黑色的痂。
这样的伤口我很熟悉,我手上也有一条,听着雨声,我问她。
“抑郁?”
“精神分裂。”她平静的说,或者说我们都很平静。
“嗯,你为什么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