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暗鸦,枝头长鸣,箫阮阮回到府上已是子时。
箫阮阮,原生前郐人,乃箫丞膝下最小的女儿。当年,箫丞原是洧水司簿,膝下有三子,箫子伯、箫子仲、箫子叔。箫子伯乃十三罪臣上官霖萧门客,受并联之罪而被秘密处决;箫子仲好买卖,为洧水原生商贾,因官道行商遭遇山贼,捞的个被谋财害命;箫子叔与箫阮阮打小机灵,因一次大疫,箫子叔高热不退,后不治身陨;箫阮阮好不容易捡回一条性命,却也神志不清,终日混沌。
作为箫府唯一的血脉命根,箫府上下,自然疼爱有加。箫丞本不指望女儿攀附高枝,以壮族人,没想到半年前竟无意间迷上了捕快衙的班头,箫丞不觉反感,反而欣喜。见箫阮阮拎着食盒碎碎步,箫丞欣然相迎,关切担心,“阮阮,见着荀臻没?”
箫阮阮嘟嘴,摇摇头。箫丞忽而发现阮阮腰间寄着的丝绢,探问:“阮阮,这丝绢谁给你的?”阮阮瞪大双眸,心喜,小声念叨:“荀大人送的!”箫丞仔细察之,有一黑色戎犬图纹,看来门主又有吩咐!箫丞小声箫丞再问,“阮阮,这丝绢的图纹颇为精致,可否借爹爹研究研究?”
箫阮阮点点头,将腰间的丝绢,一点一点地取下。箫丞轻轻接过丝绢,续问:“阮阮,荀大人还送了何物给你?”
“嘘!”阮阮小心翼翼递呈食盒,箫丞会意,领过食盒,吩咐下人:“小姐累了,来人!送小姐回厢房!”
箫丞迅速回房,打开食盒,里头果然藏有信笺一封,信笺刻有寥寥数字:旧簿再现速毁之。
箫丞收起信笺,连夜备马出城。
敲钟人咿咿呀呀地敲响了时报,边走边高声吆喝,“小心火烛,提防盗贼!”青云阁子懿辗转反侧,索性灌上醒酒汤,挑灯查账。崇风咚咚敲门,“大人!”
“我清醒着,进来再说!”崇风给青云阁添置一盏新灯,回禀:“大人,捕快衙来了消息!”说罢,呈上信笺一封。子懿摊开细读,曰:旧账于是非故地,请速取之!
子懿讶异,问:“此信何时送来的?”
崇风回曰:“就在刚才!”
“不好!速速备马!”子懿放下手中账册,整理衣冠。
“去往何处?”崇风问?
“是非阁!”捎上凯风,子懿跨门而出,崇风随后,问:“要不要知会老爷?”
子懿摇摇头,对曰:“爹近日忧心老累,就不必了。另外,叫上两个手下,好有个策应!”
不下一盏茶的功夫,四人策马扬鞭,赶到密林间。崇风挑火把当前,子懿其中,侍从焱和淼二人随后。四人小心翼翼走进地窖,隐隐约约出现火光人影,崇风快步朝前,大声呵斥:“何人!”
话音刚落,蒙脸人见事情败露,干脆来个鱼死网破,直接投掷手中火把,火光乱窜,账册瞬时熊熊燃烧。蒙面人举刀,直刺崇风,子懿拔剑挡之,命令:“焱、淼,救火!”二人迅速脱掉外袍扑火。崇风扔掉火把,赤手空拳,几下把蒙面人撂倒在地。摘掉面罩,箫丞哈哈大笑之,对曰:“你们是灭不掉的……”
夜风袭来,地窖内火光更甚,账册悉数被毁,黑烟团浓,见状不妙,子懿下令:“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辰时司郎府,明岳正坐正堂,主持公道。子懿、崇风左右护之,凌月右侧而坐。焱、淼押人而上,命箫丞下跪,箫丞宁死不屈,拒而不从。明岳吩咐道,“免了!你们退下吧!”焱、淼退于旁侧。明岳起身,上下打量,思虑片刻,询问眼前人:“看阁下衣着不菲,并非一般盗匪!”
箫丞讶异,尉明岳着实如门主所言,眼神独到,细致过人,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落入他的手,怕是九死一生,为今之计,缄口莫言!
见箫丞无动于衷,满脸不屑,明岳谆谆善诱,续曰:“无妨!能知道账册一事,除了死人,便是凶手。阁下可是凶手与否,我们一查便知。”明岳见箫丞态势依旧强硬,转而曰:“难道阁下就不怕,若是你死了,你的家眷又该如何?只怕你幕后之人,不会给留你个守墓人!”
话落,箫丞不觉慌张,吼:“不可能!绝不可能!”
明岳徐徐下坐,追问:“阁下可知,趋利避害乃人之天性。阁下以为的忠义,在这利害跟前,算不得什么!”
见箫丞神色缓和,不忍动容,明岳旁敲侧击,续曰:“本官可保阁下周全,阁下何不考虑考虑?”
箫丞沉默,闭目。不论是尉明岳抑或是门主,横竖都是死于郐人之手。覆巢焉有完卵?他忽而明白,不论是为谁卖命,命都不是自己的。而今唯有阮阮成为他此生最牵挂之事。
明岳点点头,吩咐侍卫焱和淼,“带他下去吧,好生招待着!”
子懿不明,问:“爹,这是何意?”
明岳对曰:“他会开口的!”
荀臻卧榻窗台边飞来一只白鸽,荀臻取之,信笺曰:人在地牢。荀臻急切徘徊,收整衣襟,欲要外出之际,却又被假面人拦住了。
假面人问:“何时慌张?荀班头?”
荀臻假装不知,回曰:“大人!仵作验尸有果,属下不过是去查探一番!”
假面人不慌不忙,坐下,犀利注目,对曰:“本座知道,荀班头是想保未来岳父之命……可是,他亦是当年害死你义兄的人之一啊!”假面人太息,续曰:“原以为尉氏父子会替我们解决掉此人,没想到还留着他一条狗命,妇人之仁!”假面人徐徐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药瓶,塞到荀臻之手,对曰:“想想你死去的义兄和你心爱之人,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荀臻咬咬牙,握紧拳头,作揖回曰:“是!”
司会地牢里,箫丞忐忑不安,思来想去,只觉蹊跷。既然是门主之令,为何没有策应?说是见绢如见人,可门主从来没有让府上的人给我带话,莫非是有他人故意为之,想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箫丞愈发不安,着急万分。趁看守不严,他便偷偷撕下衣角,以血写书。
脚步声愈近,有人送膳而来。闻声,箫丞饥肠辘辘,踉踉跄跄走到牢门处,接过小碗便啃食两口。见送膳人迟迟未动,箫丞疑心回望,纳闷,此人好生面熟,像是哪里见过?只听送膳人小声低语,“箫大人,晚生会好好替你照顾阮阮的!你就安心去罢!”
送膳人默默离开,只听见箫丞手中的碗啪啦一声闷响,掉在地上。
司郎府,明岳父子对坐下棋。崇风急匆匆禀报,“大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