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周序翻来覆去,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每次入睡,穿红裙的马艳春都会走进梦里,忽而跳着独舞向他招手,忽而在水里嬉戏,头发上的水滴如珍珠般洒向四周,忽而又坐在床边,火辣辣的看着他,最后总是把那红裙脱去,露出白花花的身子,但是这身子总会隐在朦胧的水雾里,而每当周序要凑上前细看时,便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带着一身的汗。
从这天起,在项目部里,不到必要的时候,马艳春绝不和周序讲话,就是因公事不得不说时,她也是板着个脸,尽量不看周序。
周序有时会后悔,他在想,如果那天他和马艳春走进了酒店,生活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当然,如果终归是如果,如果永远成为不了现实,现实是,周序很沮丧、脆弱,甚至越来越自卑。
周序情绪上的强烈波动,自然逃不脱牛大寨、余德顺这些老同志的眼睛。好几次,余德顺旁敲侧击的劝慰周序,换来的却是周序的沉默以对。
牛大寨命令董嫂再给周序找个女朋友,董嫂高效率的完成了任务,她给周序介绍的是樟钢技术处搞仪表的女大学生,周序却一口回绝,令牛大寨大发了顿脾气。
一家欢乐一家愁,此时的苏克却是春风得意马蹄急,经常是白天黑夜的不回项目部,审清平亲自去见了顾榕,结果是非常满意。
审清平对苏克说:“以你的资质,能找到如此上乘佳品,绝对是祖坟埋对了地方,但是,你谈归谈,可不能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这话一出,结果,苏克好几天都躲着这个师傅加表哥。
顾榕的肚子一直没有变化,倒是另一个自称怀了孩子的女人打上了门。
女人叫汪巧兮,“归去来兮”茶馆的老板娘,是李立在樟城的相好,也曾来过项目部五六回,这次刚进来的时候,大伙还一下没看出来,等汪巧兮自报家门后,才纷纷暗叹,化了妆和没化妆的女人,真的是有天壤之别。
化了妆的汪巧兮,容貌秀丽、白净可人,素颜而来的汪巧兮,肤色枯黄,一脸的斑。
刚才还在的李立,此时却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溜掉的,看到汪巧兮气势汹汹的样子,在场所有人清楚,李立摊上大事了。
“李立呢,他躲哪去了,快叫他滚出来。”汪巧兮叉腰而立,怒目横眉,一脸杀气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开茶馆的老板娘,倒像是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吓得众人不敢吭声。
汪巧兮直往里闯,每个房间看了一遍,不见李立的人后,她却转头找到时福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时总,看在我常送你好茶的份上,把孩子他爹交出来吧。”
一语惊四座,时福生万分尴尬,示意马艳春扶起汪巧兮,又亲自拉来把椅子,小心招呼她坐下,才道:“小汪,有啥事咧,搞得这么紧张,李立出去有点公事要办,不在这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回。”
汪巧兮此时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泪汪汪道:“时总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这肚子里,怀上了李立的骨肉,我高高兴兴的告诉他,他却凶巴巴的要我打胎去,再说上几句,他就跑了。过后又谈过两回,他就甩我一千块钱,又躲不见了人影。”
时福生心里一通大骂,好你个李立,怎么这么不小心,千叮万嘱的,还是犯下如此低级错误,犯也就犯了,好好解决就是,躲起来算个什么事,我又不是你亲爹,能管得了这种破事。
心里这样想,口上还是要安慰汪巧兮:“完全是李立的不对,他只管下半身快活,不管人家女同志的死活,我马上派人把他找来,想想万全之策。苏克、高尧、罗正东,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找李立,把樟城翻遍,也要把这家伙找出来。”
汪巧兮呆到深夜十一点,走投无路的李立终于露面了,汪巧兮一见,又换了种腔调子哭,带着极度委屈的哭。
苏克忍不住悄声道:“这演技真他娘的牛,要是长得好看点,可以找张艺谋拍戏去了。”
时福生听见了,瞪了苏克一眼,驱散众人,只留下当事人李立,还有马艳春、罗正东,关上会议室,开始密谈。
“说吧,李立,有什么想法。”时福生很不爽,他很困,老想睡觉,忍着呵欠不打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李立没吭声,马艳春劝道:“女人怀孕不是小事,你越早拿主意越好。”
李立一脸哭相道:“她要我回三江离婚,再来樟城娶她。”
马艳春闭上嘴,不敢吱声了,谁都知道,李立和做医生的妻子结婚才两年,人家是大家闺秀,家境好,人也长得甜,可比这个已离婚三载的汪巧兮强多了,你让李立选一万遍,估计他也是选医生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