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毫无征兆地降在了紫禁城里,一丝一缕的飘着,雨水浇垂了花园里粉嫩的台阁芍药花,也扑灭了阿木尔心中那团纯情的鸳鸯烛火。阿木尔乌丝上的雨水积泻成一根断了线的白珠链,滴答滴答的落在绵忻送来的书信上。
信纸上鸾翔凤翥的楷书被雨水给浸染成春蚓秋蛇,阿木尔疲乏的睁着双眼,捧着函笺,一动不动的伫立着。佩儿垂丧着脑袋叹息道:“唉,若是瑞亲王早早地将信函送到鹊窝,告知咱们他今日不会入宫,咱们也就不会被长公主的蛊惑了,小主,奴婢知道你现在万念俱灰,可是你也不能淋坏了自个儿身子呀!”
阿木尔昂首看着雾蒙蒙的天空,清愁的面孔被淅淅沥沥的雨水击打着:“不,苍天洗尘,我要待在这里冲刷掉通身的污垢,我不能染脏了我和绵忻的感情。”
糅漉的信纸从阿木尔细长的指尖坠落,或许过不了多久,它便会和璧人的记忆一起溶化在这抔泥泞里。
七月后的暑气更甚,瓦蓝的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宫巷上始终弥漫着似霾非霾,似雾非雾的灰气。皇帝因为朝政繁忙,鲜少踏足后廷,阿木尔自宁寿宫那日后就一直没被召幸,她倒是也一点儿都不在意,整日蜷窝在配殿中甚少出门。
阿木尔抄手倚靠在门边,埋头端详着绵忻所送的竹柄蚕丝折扇,时不时地用纤纤十指抚摸着扇面。
福子走进院内,朝阿木尔通传道:“小主,庄敬长公主传您去御花园小叙。”
“啪”的一声,阿木尔将手中的折扇登的一合,抬头望了望福子,鬓边两串红翡翠流苏被牵动碰击,玎玎做声:“她进宫了?哼,等了这么些日子,终于可以和这位长公主好好的对质一番了。”
御花园里,庄敬正在兴致勃勃的赏花,瞧到阿木尔款步走来,盈盈笑道:“静贵人的脚程可真快,这前脚才派人去请你,你这后脚便到御花园了。”
阿木尔面色淡淡的给她行了个礼:“嫔妾见过长公主,公主万福。”
庄敬微启了红唇道:“免礼,请你过来是要通知你个好消息,你弟弟僧格林沁已经受封为科尔沁郡王,今天应该已经领到金册金宝了。”
阿木尔瞅着庄敬袖口上的米色花朵,讥讽的说道:“幺弟既已继承爵位,那么便说明大宗伯已经殡天了。恕嫔妾好奇,长公主虽说穿的一身白裳素纱,但是却丝毫不见忧伤之色。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您也与大宗伯过了二十几年的日子,如何能做到这般笑意款款,容光焕发?”
庄敬的目睫中有一瞬灼人的光芒:“本公主当然高兴了,对头殡天,贱婢倒台,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贵人应该与我同乐才对呀,你弟弟这么快就从小小的官员之后爬到了贝子,如今又成为了一方亲王,这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能修到的福气。”
阿木尔漾起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容:“是,家弟坐上王位的确是美事一桩,可是嫔妾却始终都开心不起来。当初我与长公主曾在碧螺亭里约法三章,我将幺弟过继到你名下,你助我父亲摆脱追查,这些原本都是谈好的筹码,可是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还私加了一个条件,诓嫔妾去邀宠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