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顶建筑下方血族人面色如常,正上空常年堆积着云雨,今日同样是欲雨未落之景。树林深处传来几声乌鸦嘶鸣,鸟翼沾惹树叶离枝高飞。
九蔓歌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以身犯险?”
对方道:“你为什么要管我?”
她气道:“我自然要管你!”
“所以今天来告诉你一声,别等我在人界出了事你都不知道咯。”
“阿林,你若打定了主意一意孤行,血族绝不阻拦,也绝不与你一道!”
对面突然沉默下来,片刻后嘲讽道:“你什么时候是血族人了?”
“你!”
一阵嘟嘟电话杂音,切断了这人界与血族唯一的一条连线,第一夫人立在桌前,拧着眉头不吭声。
一副美人画扇图中,霓裳裙梢垂地的她眺望窗外落日之景,手敲打着桌面。回首,缔印从鲜红血阵中唤醒一名长侍,收起情绪道:“去人界看看那孩子怎么回事。”
长侍再度消失在鲜红血阵中,她静默一会。一声叹息都没有,掠过长板木桌,直往大殿走去。
“你可看清楚了?”回到大殿,缓缓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的她问道。
“千真万确”林间的白发女子现在跪在血族大殿前,颔首答道:“如今,夏唯小姐就连对付柴书博都需要开一尾。”
九蔓歌夫人的思绪慢慢不在电话一事上,她转转手中折扇,挑眉笑道:“这就有趣了,把这条消息传到火族那人耳里。”
待白发女子走后,殿旁楼道边,出现一男子扶着楼梯道:“所以你终究要取她性命。”
不远处的九蔓歌夫人笑着轻轻迎上去,一双眸子含着毙溺吞人的柔波,扶过他的手肘道:“怎么会?我只不过是在帮火族挑内贼罢了,火族有个傻子,心心念念想抹掉夏唯。”
停顿一下,九蔓歌夫人看眼他的神情,笑得更加邪魅道:“北申,我跟你打赌,不出三月那人将大祸临头,而你女儿完好无恙。”
身旁男子眼眸沉得像是一潭死水,将手臂从她手中抽离。
夏北申扶着扶手,步履蹒跚如老翁般,只传来他冷冷一句道:“留着夏唯一条命,对谁都好”
“阿嚏”
“小唯?”火亦拢拢火堆,又怕溅出的火星伤到夏唯,想想解下了一件衣裳给她披上。坐在她身边,拿着一根木棍拨着火堆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便能到。”
她是希望火亦今晚继续走,但夏唯没提出口。身上叠了几重新痕旧伤,火亦一路都没露个好脸色给她看。
老实地拉了拉肩上的衣裳,身边的少年侧着脸庞,在火光下显得立体俊逸起来。她半个月前,也是这么躺在树下,被身旁的少年守着。
那时刚被从血族丢出来,还没踏上前往南山的路途。
而这只风风光光的火凤凰从他们平定兽族动乱之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美其名曰感恩十八代对兽族的大恩大德,只求身边报效万一。
离开兽族是,火亦还只是个时时刻刻躁动不安的小赤鸟,现在已经张翼数米宽。
此前为了护他给他不断更换印记,管住他的手脚,最新的那个印记是针对道界设的,出了道界很容易被火亦挣开。
不过,夏唯看着火亦丰俊起来的面庞想,现在都已经轮到他来照顾自己了。这只看了多年的小赤鸟,是不是终于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夏唯扬扬嘴角,窝在树下似有似无地笑了笑。无论她的火亦变成什么模样,在她眼中仍是当年的那只矜傲济楚的凤凰。
“火亦明日不要出手,一个片族我还应付得来。”
他对她的自我判断不置可否道:“想都别想。”
她道:“片族地域狭小,出手时你施展不开。”
“夏唯,那是你的理由,我会用我的方式保护你”火星‘噼啪’两声,他默了一会儿后起身道:“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火亦叫她夏唯时,基本耐心已经到了极点,夏唯没再说下去,看了看火星看了看他。
火亦的身影很快消失于黑暗之中,夏唯躺在树叶堆中,同半个月前一般无差。
因为九将夜的妖术,夏唯记不清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和父亲母亲有关,会不会和弥封老师有关。
离开血族那日是在第二天早上,从被狱吏粗暴地拽出囚室,到血族第一夫人当众宣布将夏唯流放道界,她都没有再见哥哥第二面。
未候来归期的母亲,未见到学成归来的酒儿姐,未替弥封老师找到他意中的容器,未将自己一切安好的消息带给印象中,十五岁那年看不清面容的人。
同一片地方在无边无垠的蔚蓝下,连风都吝啬着不愿吹一吹。
被丢出来时,她头顶的阳光还格外明媚。这些对于凡人而言自当是个风光无限好,可无家可归的夏唯一瞬间却没了庇护,没了方向。
她瞳色渐渐由熏紫转为冰蓝,那是来自母系的狐仙之血。
头顶的阳光过于强烈,夏唯想着用妖力撑起一个小型的妖力防护罩,意外摸到右手小拇指上的神戒。最终看着这一层薄薄的妖力防护罩,夏唯苦恼这不足原妖力三层的身体,该如何撑到找到安束联宇咒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