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
年轻男子猛地大喊一声,本来还略有困意,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这是个寂寥的荒山野村,四周黑灯瞎火的,远远望去山头上有些鬼火发出瘆人的荧光。
此刻他脑袋更是嗡嗡一片,前世今生记不得半分,想到头疼欲裂也不得所以然,最后只得作罢。
“咕咕咕……”革囊里的妖怪许是尸骨未寒,半死不死地发出凄惨的哀嚎声。他斜眼望了望那个敝败如斯的革囊,竟不知已杀了多少妖怪。
是夜月光似水,借着微薄的光亮,他朝着远处一个亮着惺忪油灯的农舍走去。然而此地过于偏僻,蓬蒿早已过人,虫鸣戚戚,耳畔亦不时传来瑟瑟的声响。
背上的宽刀有些微微抽动,他嘴角暗自抹上丝冷笑,果然不是寻常人家。
于是他放轻步子,随手洒下些消踪粉。看着眼前景物的细微变化,心内不禁有些发憷,今晚这个妖怪可不是个无名之辈。
他娴熟地结下咒符,小心谨慎地躲在枯黄的蓬蒿中,屏住呼吸静待猎物。
不一会儿,舍北有人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儿,嘀嘀咕咕地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夜谈。
说话间,却见短墙外的小院落兀自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今晚月亮格外圆,明晃晃的大玉盘悬在半空,透过这盈盈光亮,隐约可见那男子身着青衫,由于距离太远倒看不清男子的面容。
他细细盯着,并不急着现身。
不多久,只见一女子从屋内夺门而出,言语不及她竟与青衫男子殊死相搏。这场面,他不由得看的起劲儿,拍拍腰间的革囊,暗自开心道:“打得好,打得妙,打的呱呱叫!就等这两只死蚌精奄奄一息时,再出来料理!”
这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事眼瞅着就落成了,没想到却被那个头脑简单、四肢不勤的书生给搅黄了。
他气急不过本想暗中收拾那呆头呆脑的书生,可那人是个凡人。
大晚上,荒山野岭的,凡人?
果真是烦人。
且说那两个蚌精打着打着……竟如胶似漆地抱在一起,准确地说是男的死皮赖脸地抱着女的,女的眼泪汪汪地望着那个凡人。
他看好戏地摇了摇头,心想准儿是女蚌精爱慕凡人,男蚌精爱慕师妹,千百年来爱情故事的发展不总是这么俗套又吸引人嘛!
看着场面一度胶鬲,他迫不及待地拍了拍革囊,心想这家伙今晚又得吃撑。趁他们气氛古怪之际,他风流潇洒地腾空飞出。
“妖怪!哪里逃!”
他大吼一声,果真是浓情蜜意,双蚌瞬时合一朝他进攻。原以为会棘手,如今看来倒也没那么严重。他当即拔出宽刀,左结咒,右使刀,落花流水地打个痛快。一比二虽说有些力不从心,仔细点倒也应付得了。
正打的激烈,后背猛然一痛。他不禁好气又好笑,那个书生竟用瓦砾掷他。
大刀毫不犹豫地挥向女蚌精,不料男蚌精舍命相救,当即成为刀下亡魂。女蚌精见此竟萎靡不振,抱着那男蚌精的尸身呆若木鸡。
那个可笑的书生,更是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月光下,那书生身单影薄,薄唇微启颤巍巍道:“大侠饶命,不要伤害月娘,要杀杀我好了!”
“哼!杀你?还不如宰只鸡!滚开,我这是为民除害!”
那个月娘如今是彻底放弃反抗,甚至还仰着脖子一副任他屠宰的模样。他虽不是正人君子,倒也不是奸佞小人。这般不予反抗,倒令他有些不屑,亦有些不明白。以往杀妖,那些妖怪不管修行如何,都会与他殊死搏斗,而如今这蚌精却做此态。
“你既爱你的人类相公,那就快快起来与我搏上一搏,不然他也难逃一死。”迎着月光,他轻轻抚着刀上的血迹,双眸更是浮现杀气,激怒她是最好的办法。
“下作的猎魔人,你快些杀了我吧!当真我不知道你是谁?哼!想让我心甘情愿奉上百年道行,休想!”女蚌精低头吻了吻男蚌精,眼眸中最后一株火苗似乎也要熄灭。
自己到底是谁?难道除妖不是为民而是为己?他有些困惑,但随即转过念头。
“月娘不要!月娘……”
那个可笑的书生跪走到月娘身旁,月光如练打在书生清秀的脸庞上,书生眼眸中闪过一丝他看不懂得光。
那是比月光还亮,比月光还清冷的光。此后,他也只在另一双更为精致却墨黑深幽的眸子里见过。
这看了让人心口有些微微发痛的光,到底是什么?他不懂,也不愿懂。
“柳公子,你我从此泾渭分明,此生情缘已断!”
月娘扭头紧紧拥着死去已久的男蚌精,神色已不见绝望,反倒有些喜色。
“韩郎,等我!”
他来不及用革囊收拾她,艳艳红血瞬间溅满他的衣衫。她的至纯精魂他终是无法得到了,于是他黯然背刀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远,就被那个柳公子死死拉住衣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