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明芷的记忆里,她人生中最快乐时光停留在二十岁之前。
那之前,她有着权倾天下的父母,疼她入骨的兄长,是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仿佛在她这一生中,世间的不平永远与她是挨不上边的,仿佛,上天天生就待她张明芷极好。
那些年,她与谢灵溪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很多年后,她依旧能想起第一次见到谢灵溪的场景,那时候的温柔刻在骨子里,此后一生绵长,再不能忘掉。
张明芷十岁那年,谢侯家小子出生,父亲带着她前去谢府参加宴席,大人们酒酣过半,推杯换盏,一派融洽,便没注意到因着无聊偷偷溜走的张二小姐。
张明芷在张府里一阵溜达,府里的人见她穿的极好,仪态亦是甚好,,知是哪家的小贵人,只是行礼,并不阻拦,张明芷虽小,在同龄人中却也算稳重了,便也只是偶尔点点头。
她这边百无聊奈,也不知行到了何处,忽地一个东西砸在她头上,她低头看了一眼掉下的那没青涩的果子,而后仰头往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在绿色的枝桠间,手中抛着一只青梅,两条小腿并在一起,一晃一晃的,笑容比此间的暖阳还要明媚。
张明芷呆了两秒,眉毛轻挑,“砸我做甚?”
“瞧你好看,请你吃果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派天真无邪,“好看”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仿佛比旁人格外好听一些,张明芷低头瞅了一眼落在脚边的看着就酸牙的青的发慌的果子,犹豫了两下,捡了起来,问:“这如何吃得?”
小女孩将手中的梅子擦了擦,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稚嫩的眉目舒展开来,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张明芷看着小女孩的笑容,咽了咽口水,学着她的样,将手里的果子在她那件价值千金的衣裳上认真地擦了干净,放进嘴里,一口下去——差点要了张二小姐半条命——瞬间在嘴里炸开来的酸楚让张明芷脑子一懵,也忘了吐出来,下意识地眼睛就先红了。
树上的小女孩眼睛闪了闪,看见树下那傻子居然被酸哭了,大抵是有些心虚,便沿着树枝要爬下来,哪成想流年不利,脚下一滑,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去。
张明芷睁着一双兔子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骗她的小女孩垂直下落,一声尖叫吓飞了附近的飞鸟,她想都没想地张开双臂,那小孩便落入她怀中,她习过武功,抱着小女孩转了好几圈才把坠落的力道给卸掉,小女孩扯着她的领子,将她差点勒断了气去。
她低头垂眸盯着怀中的人,那人目光清亮,眸中的慌乱只那么几秒钟,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张明芷也是很佩服她了。
“谢谢你。”
“不谢。”
“你叫什么。”
“哼。”
“好啦好啦,对不起啦,我不该骗你的。”
“哼。”
“我哪知道你这么爱哭啊,一个酸果子你就哭了。”
爱哭?张明芷停下步子,咬牙切齿地瞪了跟在她一旁的小孩一眼。谁不知道她张二小姐最是坚强,从小到大,除了儿时出生那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安静的她爹妈都怀疑自家这娃儿怕不是出了什么毛病,一点都不像在人家的小孩那样爱哭闹,因着这,长公主夫妇简直操碎了心,一有时间便抄张小椅子和彼时还不谙世事的奶娃娃二小姐谈心。
被一颗小果子酸出了眼泪这种事,可以说是张二小姐平生一大耻辱了,偏偏这罪魁祸首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委实是这小孩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着人畜无害的话,那一颗酸果子是一颗酸果子吗?还有张二小姐那一颗一尘不染的心脏,除了瞬间汹涌而来的酸味,从未有人敢骗她以至于从未被人骗过的二小姐简直委屈死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