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心中无怨,那是假的。
她怨,生日宴会时黎峥袖手旁观,维护秦邈邈;她怨,丞相府刺杀时,黎峥不为自己辩驳;她怨,被关牢狱,黎峥没有立刻去看她。不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就算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黎峥连一句帮衬的话都没说过。
这使她心中发寒。
在那一瞬间,苏云飞恨极了他。可是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责怪他,在所有人看来,自己在王府享尽了荣华,黎峥给了她最高的礼遇,她不该做那个白眼狼。
黎峥点了苏云飞的睡穴,把她放到床上,这才让太医上前号脉。老太医诊了半天,脸色凝重收回手,连连叹气。
黎峥皱眉问道:“怎样?”
“毒来得凶猛,虽然吃了臣炼制出的解毒丹药,缓解了毒性,但却无法根治,这才伤了眼睛。”老太医惋惜道,“恕臣无能,无法判断云姑娘所中何毒。”
黎峥目光发冷,“您是太医院内最精通药理的人,是治好她眼睛唯一的希望,我希望你能竭尽全力想办法。”
老太医赶紧双膝跪地,道:“臣知王爷救人心切,医者父母心,老臣心里亦是如此,自当尽心竭力去办。”
黎峥道:“夏延。”
夏延上前,“老奴在。”
“丹阳阁守卫再加一倍,只留三两个侍女,其余人全部清掉。所有膳食经红月验过方可入内,任何人不得擅入丹阳阁。”
“老奴遵命。”夏延领命,退出屋内。
黎峥又道:“其余人退出去,红月留下。”
等一干人等相继退出屋外,不等黎峥开口问,红月便率先道:“殿下,朱雀说秦王这几日一直住在城西的别院中,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他的身边跟着一名女子叫白荻,身形和翡翠描述得十分相似,只是相貌有些出入,也许是易了容。朱雀也曾多次暗中观察,发现此人武功不弱,且在昨日深夜避开王府耳目偷偷去了邈邈姑娘的望月楼。”
黎峥拨着苏云飞鬓边发丝,慢慢道:“秦王有暗箭,我们也有暗箭。阿云的毒不能耽误,找个时机把人弄来。”
“是。”
过了一会儿,黎峥起身道:“你好好照顾她,这次若再有差池,焚尸炉便是你的归宿。”
他嗓音低柔让听者如沐春风,就连杀人的话都好像在和人聊天一般。然而跪在地上的红月却不寒而栗,小心地应了声“是”。
接受了事实的苏云飞不再哭闹,经常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对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她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困了就睡,醒了就坐,不论何时身边总是有人尽心服侍。
黎峥经常过来。自从苏云飞对他发过一次脾气,他以为苏云飞不想见他,于是每次都不说话,只接过侍女手里的粥默不作声地喂她吃完。苏云飞整个人仿佛被抽了魂魄,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喂她喝水她就喝水,喂她吃饭她就吃饭,让她坐就坐,让她睡就睡。黎峥几乎以为就算告诉她自己手里端着的是一碗毒药,她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看到苏云飞这个样子,他的心如同被一双手撕扯着,心里懊悔、自责。
这日,黎峥照例到丹阳阁看望苏云飞,管家夏延突然匆匆进来,黎峥把手中的碗递给了身后的红月,自己起身走到门外。
夏延立马凑到近前,低声道:“人已经擒获,就关在地牢之中。”
黎峥点头往外走,道:“我知道了。你让人把程乐请来罢,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也好。”
“是。”
路上遇到侍卫,夏延把事吩咐了下去,然后随黎峥去了王府地牢。地牢外面有四名精卫把守,见到黎峥到来立刻把重重的铁门打开。
黎峥走下台阶,地牢内光线昏暗,两旁燃着火炬。里面只有一条路通是往关押要犯的铁牢,一路上有五道关卡,全部都是上等玄铁打造的铁栏栅,重于千斤,任他是大罗神仙也插翅难逃。
黎峥走到铁牢外,看着被锁链加身的女子,眼底泛着寒光,道:“把解药拿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被禁锢在墙上的白荻抬起头,挣扎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快放了我,若是让秦王知道,不知殿下能不能承担起后果。”
夏延斥道:“区区一条狗,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看来她的主人实在是其心可诛。”
黎峥双手负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姑娘是江湖中人吧。”
“是又怎样。”
“江湖人一向快意恩仇,只是我想不通,你这样的女子为何要为秦啸所用。”黎峥道,“想必姑娘是第一次深陷牢狱吧。”
白荻愤恨地瞪着他,并不接话。但她莽撞外露的情绪和眼中的求生欲早已被黎峥洞悉,这样的一个人,怎会甘愿被人拿捏,甘愿赴死。
黎真招了招手,属下端上一杯酒。
他淡淡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交出解药,二是喝了这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