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边境。
没有被纳入雪燎君镇压范围的地界,大雪纷扬如瀑。厚重地积压在人头顶,钟毓抖了抖斗篷,落了一地的雪,很快又被便掩埋铺平。
焚天罡海在斩杀天罡鼓的时候,就破损得彻底了。
所以,这个斗篷是雪域大殿出产的。
今晨,太平顺利醒来——
在他们拍板敲定所有事情之后。这个时间,似乎是算好了的,太平醒来,只为参与此方世界化险为夷的最重要一环。
身为新天道,从前还是往后,它必须出力。
世界繁荣昌盛,太平也会愈来愈好。
这就是天道与万物的反哺之道。
……
白团子捧住的光球颜色黯淡了,紧接着蛋蛋在她识海中碎裂,蛋中飞出来一条背生双翼的龙儿。钟毓赶忙将它与蛋壳从识海里放出来。
看来是苍龙的血脉多一些——
那可不,毕竟蛋蛋受的血,分别是苍龙的心头血、凤凰的指尖血。
心头血自然比区区指尖血好用。
无怪乎太平更像龙。
“哐当!”
小龙在殿中遨游,撞倒了新添上的华燎九凤琉璃宫灯,发出巨大的响声。钟毓与雪燎面面相觑,两人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术法一掐,便都又是衣冠楚楚的正经修士了。
大殿的正中央,放上了华丽的宫灯。
其中难寻的凤凰火种,被雪燎于夜半重新添上。
不曾想它才又燃了不过半夜,便又凭空遭此劫难,熄了芯。
怪可怜的。
小龙遨游了一会儿,便乖乖飞回来。太平幻出人形——那是一个隽秀的小少年,唇红齿白,眉眼几分像钟毓,又几分似雪燎。
“太平,你醒了……”
钟毓清了清嗓子,上前道。
不料太平一挥手,化作一阵烟云,轻轻飘上屋檐去了。
“该走了。”
雪燎给钟毓下了个台阶,“他自己会跟上来的。”
钟毓回头看一眼屋檐上自闭的小少年,默默跟着雪燎走了。那小少年果真就远远缀在他们两身后,不多一步,也不少一步,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而后他就一路跟着钟毓,跟到了现在。
彼时,凤凰都已独身去往下界布阵。
而钟毓和太平,则是要在上界的边界布下阵法——
在上界边境布一个阴极阵,在下界边境布一个阳极阵。到时,上下两界遥遥相呼应。不必他们多使力,就能自个儿慢慢贴近。
像有无形的绳索一般,拉扯着两块大陆。
雪燎要做的,是灼烧两块边境,使其能够松软,继而黏合起来,永不分开。钟毓则是只为雪燎守住他身后的疆土,不让火焰越过他们划好的那条线。
若逾越一寸,她便冰封一寸。
若逾越十里,便冰封十里。
她会是雪燎身后,让他可以依偎的人。
太平则控制住两块大陆的移动轨迹,决不能让上界和下界有所重合。要保证其是从侧面相对接,而非上下重叠。
这场无声的战役,进行得十分顺利——
太平没有出错,钟毓没有出错,雪燎也没有出错。
边境的幽火,灼烧了整整三月。
上下界的合并,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不止因为两界极边境之地太过荒芜。也有两者合并到一起时,除了震荡,再无其他的缘由。
且这震荡,旁人还只以为是地龙翻身呢!
雪燎踏破虚空,化成身伴流火的凤凰,在两片相接的土壤之下,焚起熊熊大火。
他一刻也不得空闲。
不知道何时,才会燃尽全身的凰火,化作虚空中一架凤凰骷髅。随着千万年的星河流淌,渐渐碎成一地无言的磷粉。
苍龙不忍,随他飞入虚空,默默看着他劳心劳力,却别无他法。
冰霜般剔透的眼眸中,有解不开的千丝万缕。
纠缠万分,挣扎万分。
“听闻醴州有秘宝出世——”
太平像一团烟雾,忽地烟雾化成人形,虚虚站定。他闲适地抿了两口茶水,眉眼轻抬,目光所及一有钟毓,便迅速缩了回去,“你不去瞧瞧么?”
这是什么鬼毛病?
钟毓看着他,就想起初时见面的雪燎。
也是这样不可轻易撩拨,也是这样极为害羞,却总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是什么秘宝?”
钟毓收拾心头杂乱无章的情绪,化为人形,温和地问道。这太平毕竟是他和雪燎的小崽子,不能没了父亲,母亲也对他不好罢?
所以,钟毓还是耐下性子,温温柔柔地同他说话。
太平分了一杯盏给钟毓,道:“天地间第二朵异火。”
他也笑了。
笑得和钟毓一样温柔,更像是如释重负——
自己的老父亲,终于不用死了。
钟毓才接过青花瓷纹杯子,便被这消息惊得松了手。杯子没有往下坠落,杯中水亦没有溢出,反而轻飘飘地浮起。
显而易见,在虚空之中,是没有重力的。
“真的吗?”
钟毓难得审视地看向太平。
她一把捞回杯子,素白的玉手紧紧握住杯子,都要将那可怜的杯子捏出细小的缝来。
太平并不回避,道:“龙母,我并不以此事作玩笑。”
“谢谢。”
钟毓朝他作了一礼,归还了已尽的杯盏,“我谢谢你。于公,你是新天道,能助我们属实难得;于私,我请你看护好你的父亲。我去醴州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