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范进,立刻去大牢,将于谦放出来,他若有半点闪失,办案的官员和看守的狱卒提头来见本宫!另宣通政使李锡到午门候着见驾,本宫倒要听一听,他哪来的底气,他难道是于谦肚子的虫,能言之凿凿一口咬定于谦怨怼朝廷!”
被扣上“怨怼朝廷”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十有八/九是冤案,是于谦得罪了人。这种罗织罪名杀人诛心的风气不刹住,往后还不知要冤死多少忠臣良将。
范进屁滚尿流地退出殿外,叫人备马,一路狂奔而去。
我向来脾气温和,祁钰难得见我暴怒,受惊不小,整个身形都缩起来,怯怯道:“娘,您为何……”
我火冒三丈:“人命关天,正三品的朝廷命官说下狱就下狱,说杀就杀?你说他怨怼朝廷,是诛心之言,可有实据?且不说于谦所作所为是否有罪,有没有冤情,纵然罪名成立,区区怨怼朝廷,其罪至死?娘平日里怎么教你的,难道你尽当做耳旁风?竟然草菅人命!况且判了兵部侍郎这样的要员死罪,竟瞒着我自作主张就这么定了?若不是我今日问起,你是不是就打算悄无声息杀了他?”
祁钰见状慌忙跪下道:“儿子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祁钰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一个字都不敢回。
若在以往,有人在旁劝着也就罢了,小莲在金桔那还没回来,范进出去办事,于是殿内殿外服侍的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我怒气久久未消,狠狠将祁钰训了一通。因在气头上,音量大了些,最后是范弘出来赔笑和稀泥。他指了指里屋,压低声量叫了声“娘娘”,示意不要惊动皇帝。
若黑蛋知道,定然也生气,对身子不好。我便听了范弘的劝,收了声。
范弘又道:“小主儿这么做,定也有个缘故在里头,娘娘不如听一听小主儿怎么说?”
我看一眼祁钰,见他满脸涨红,眼圈儿也红着,知道他在宫人们面前丢面子,便道:“你起来回话罢。”
祁钰跪得久了,腿麻,猛然起身,身子一趔趄,好在范弘眼疾手快搀住了。
我看在眼里,虽然心疼,却依旧板着脸。
祁钰打量着我脸色,小心翼翼道:“儿子并非轻视人命……况且娘以前提起过于谦几次,说他好,儿子都记在心里。只是这次接连几个大臣在此事上弹劾他,儿子想着,若一两个人诬陷他,还有可能,这么多人参他,想必是平日确有其事……”
“你幼稚……什么叫结党营私?人多并不等于占理。等等,你说好几个大臣?”我挑眉看着他:“娘是要放权给你,可既然是多人弹劾他,说明兹事体大,你竟然一份相关的折子都不给娘送来看看?”
祁钰嗫嚅道:“儿子原也拿捏不准,是大伴儿说……”
我越听越气:“是你监国,还是你大伴儿监国?”
祁钰低下头不说话了。
范弘在旁劝道:“娘娘,虽然此事小主儿做得欠妥当,但终归小主儿还年少,范进做大伴儿的,是有教导之责。此事也是范进的疏忽。万望娘娘莫苛责小主儿。”
我消了消气,叹道:“你倒是大公无私的心,不因范进出自你名下,就护着他。”
范弘道:“皇爷和娘娘信任奴婢,奴婢不敢存私心。”
于谦的案子,我欲追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要害他。
身边范全等人不太认字,怕他们被人糊弄,我便叫范弘:“此事干系重大,其他人我不放心,你去罢,将内阁凡是提到于谦案子的奏折,有多少拿多少,全数拿来。”范弘领命去了。
我招祁钰近前来:“给娘看看,膝盖可曾跪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