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中茶一饮而尽,便抽出腰间的扇子,一边举着告饶一边走出女孩子们的包围。
虽然被她们围着香香的很舒服,但是这些人简直太吵了。
吴缯甚至有些担心,在持续下去会维持不好风度而发火。
也是走出一片香风,他才看到人群之外静泊淡然的一个女子。
吴缯就觉得心头猛跳一瞬,心中从进到这个院子就产生的一点连他自己都找不出的遗憾也被抚平了。
他就说嘛,没进门时明明看到一个十分和他口味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一进门就不见了呢?
略整衣衫,吴缯便走上前去,咳一声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人根本不熟,探病之说也是跟着好友来的。
一直被妹妹拉着问东问西的顾炼注意到这边的场景,拍了拍妹妹的手臂,抬步走了过来,笑着道:“行简,这就是我的堂妹明月。明月,这是行简,大哥的好友。那位是慕白,都是听说你刚刚病愈过来看看的。”
翩翩这个小名,只有一家人才会这么称呼。在向好友介绍时,顾炼自然不可能用堂妹的小名。
虽然男女之间没有太过严苛的逼忌,但有些东西还是很为人注意的。然而顾秀冉在吴缯面前提起她,却丝毫没有顾忌的样子。
贺锦茹淡淡瞥了顾秀冉一眼,才缓缓站起身来,低头施礼见过。
贺秀冉却恨得咬牙,本来只是想转移吴公子的注意力,岂料顾明月又吸引住了他?
掐掐手心,顾秀冉冷静下来,也笑着走过来,说道:“翩翩,看在这么多人都关心你的份上,以后可万不可那样不懂事了。”
虽然顾秀冉并没有说具体的怎样不懂事,然而在一路上早就从她那里听说某个小堂妹因为跟人争珠花而落水,足足烧了两三天的事,这一被提醒,吴缯觉得刚才心中的触动恐是错觉。
一个会因为珠花而和别人争夺的女孩子,性格上必是尖锐不让人的。
而他对所有的女孩子宽容,却独独不喜这样的女子。
少女时代的尖锐,往往会发展成为日后的善妒。
从八九岁起,吴缯就见多了这样的女子。
这样女子,因为一个妒字,什么样肮脏的事都做的出来。
思维一下子走远的吴缯,对顾明月的印象顿时大跌,然而在表面上,他却未露出丝毫,依旧微笑温柔地和这个女子说了两句话。
黄素一直端坐在一旁,好友刚才那一瞬微微的皱眉,他并没有错过,这时见好友果然只和顾明月说过两句话便退在一边,他就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刚才出言的那个女孩子一眼。
该说顾家村果真人杰地灵么!这里的女孩子真是个个聪慧异常,除了生活条件比不上,有些地方和帝京里的内院小姐们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贺锦茹并不会关心一个陌生人对她的印象,吴缯走开,她根本不介意。然而顾秀冉三番两次拿她作伐子,却让她不能忍受。
叫住顾秀冉,顾明月说道:“二姐,我的确是在有些方面不懂事,但我却不会当着外人话里话外的强调自家姐妹的缺点。再说,便是我不懂事,我也是对着我的家人不懂事,可曾有一时半会对你不懂事了?”
贺秀冉正要寻机和吴缯接近,却被顾明月这一番话说得脸色红红白白。
不过片刻,她就是满脸的无奈和抱歉:“翩翩,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但我的确没有那个意思。如果是我说的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贺锦茹完全没料到她会反应这么快,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略微平复心头的不顺,淡然一笑道:“真是这样吗?二姐的确会说话,什么意思我竟没听出来。”
噗嗤!吴缯笑出声来,见众人都看向他,忙抬手摇摇道:“我只是想到好笑的事情了而已。”
不知为何,对这个顾翩翩,他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贺锦茹看也没看这人,坐回椅子继续做荷包。
至于说,作为主人应该好好招待客人?
贺锦茹觉得她没把这群完全没有基本礼貌的客人赶出去,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主人了。
而顾秀冉已经气得压不住怒火了,便是她再描补,顾明月这么一说,也必定降低了她在吴缯心中的印象。
她可不相信,他是因为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才发笑。
贺秀冉不甘形象这样被毁,还要上前再辩说两句,肩膀却被顾炼按住。
贺炼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冉冉,自家姐妹玩笑,不要认真。再说,翩翩不懂事,你就该让着她点。”
贺秀冉顿时一口血哽在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经过姐妹两个的一番争执,气氛也僵了下来,片刻后,顾炼便和顾明月告辞。正在叮嘱她好好养着身体时,村里的闲汉林三棒一路急跑进院子。
他着急忙慌地边跑边喊:“顾家嫂子顾家嫂子,你快去镇里看看吧,听说你家大哥和顾老哥这趟镖遇匪了,被砍得浑身是血…”
贺锦茹顿时只觉得脑中嗡鸣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父亲和大舅,镖遇匪了,浑身是血。
“爹为了保护娘亲,被人连坎三十余刀,血尽而亡。娘回家没撑半个月,也跟着去了。”
胸口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严严实实地压住了,一丁点空气都无法渗入。顾明月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得马上赶到镇里,不能,不能这么没用。
她要让父亲好好活着,老天不能这么耍她。
贺炼见堂妹的表情一下子就不对劲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微微颤抖的身躯便是一软,像被阳光灼化的雪一样瘫在地上。
心口没由来一慌,顾炼紧跟着蹲身把人接到怀中。
黄素见此也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大步奔了过去。
“翩翩,翩翩,你别急,二叔既然都回来了,定是没什么大事的。”顾炼急急地说着,转而又看向林三棒,大声喊道:“林三叔,你亲眼看到我二叔受伤了?还是听人说的?”
林三棒也被眼前这景给吓蒙了,不知道顾家丫头这么没用,担心人被吓出好歹,他连连道:“我没看见,没看见,就是听镇上有人说的,一着急也没去问…”
怀中的人急促喘气,却又似乎得不到一点空气,只一个呼吸,脸色就白得雪片似的。顾炼慌张异常,不等林三棒说完,便又低头大声道:“翩翩,你听到了没,二叔没事。慢慢呼吸,慢慢的…”
贺炼轻抚她的脊背,小心翼翼地引导,唯恐声音大一点会吹走她的空气。
他万万没想到,翩翩竟会脆弱至此。
贺锦茹却完全没有顾及到呼吸的困难,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便是“血尽而亡”四个大字。
恐惧一下子完完全全地堆积在心头。
恍恍惚惚的听到有人在说“翩翩…二叔没事…”,她的意识才晃晃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