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杭州府城西的扬威镖局,此时已经灯熄烛灭,显然院内的人已经都安歇了。夜静风轻,空气中有些厚重的潮湿味,也许到了下半夜又会下雨了。
忽然,一道黑影从镖局临东墙的那一侧一闪而过,跃上院墙后便伏身在屋脊上凝然不动,少顷又有第二个黑影掠进,如此这般反复数次,镖局内宅的院墙上已来了将近十人,盯着镖局院内黑洞洞的房门方向。
火光一闪,屋内的人点起灯火,就听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有好朋友深夜光临么?何不现身一见?”
屋脊上的众人暗暗吃惊,就在此时,就听自己身边一声闷哼,已有一名同来的伙伴大头朝下,坠到院中。夜幕下,屋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修长柔韧的身影,在穿缠敌身、游走如龙的闪动之中,余下的几条黑影已被尽数逼退到了东厢房顶,抵挡得甚是狼狈。
谁知此时,十数个另一波来袭者,自南边院墙而上,恰好避开了被开始那拨人纠缠住的护卫,疾向内宅冲去。
冲了没几步,一个胖大的身躯阻住了去路,那黑影锃明瓦亮的脑袋上,九个香疤分外醒目。对方领头那人看到黑旋风出现,初时有些惊诧,但随即便恢复了镇定,一比手势,分出了四个人来阻拦这和尚,自己与其他手下直扑沈伉日常所居的内宅而去。
只是阻了一阻的空当,十余人已奔至内宅门前,当先那人一脚踹碎房门,快步冲进主屋当中。
“公子!”屋上的林常浩与院内的黑旋风都是嘶着嗓子大喊,白西铭等人听到声响从前院赶来,踏着已碎了一地的门板木屑,进入了沈伉屋内。血腥气扑面而来,在弥满了屋内的润黄光线中,只见沈伉右手持利剑,与几个刺客影影绰绰地战在其中。
沈伉自学会这太乙三清剑以来,初次经历实战,此刻只觉得这第三等的武学对付这些刺客,分外好用,随即一剑又刺穿了一名刺客的胸膛。
“三爷。”白西铭带着手下不敢耽搁,抢上前去接住刺客厮杀。本来以众敌寡的刺客如今形式逆转,没过多大一会,就被沈伉等人杀光了。
惊魂甫定,白西铭的视线掠过刺客的身体,就见当先七八人的尸身上,一片殷红血色隐于前胸等部位,显然是中了极其厉害的暗器,刺激得死者肌肉紧缩,没有半点血迹溅出,可以想象当时端坐在屋中的沈伉眼有多利,手有多稳。
沈伉左手尤握着那不起眼的圆筒,“暴雨梨花针”,丘知府所赠鲁班门的秘藏暗器,于此险境中竟救了自己一命,否则即使太乙三清剑再玄妙,在这狭窄小屋内,十多个人围攻之下,也早已把他乱刀砍死在地。
“你最好别看,”见白西铭似乎试图要掀开刺客首领面上蒙的黑巾,沈伉出声拦阻。黑旋风、林常浩等人倒是都已解决了各自的对手,奔进屋来看沈伉。
黑旋风那莽和尚哪管那许多,伸手揭开各刺客面纱,骂道:“哪里来的直娘贼,半夜里来偷袭咱们?”
白西铭看了只一眼,心中便是咯噔一跳,手指慢慢用力握成拳头,面颊上的肌肉因紧张而闪过一丝痉挛。
李青,沈律身边常常跟随的那人,听从并执行沈律的一切指令。白西铭想,曾经,我们还一起称兄道弟来着,还一起喝过酒一起逛过窑子来着,还一起……如今对方已是一具尸身,而自己已经站在了曾经兄弟的对立面。
没有人来支援,甚至没有人来查看,整个杭州府城西这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安静地沉睡着,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