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国公府内是一片愁云惨淡,原本门庭若市的府邸,现在是门可罗雀。
家主陷身牢狱,全府被禁军围困,不许进不许出。好些人忧惧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府门前那块匾额,即便还挂在那里,众人已经觉得摇摇欲坠了。
勋国公夫人出身楚国公朱氏,刚刚收到了哥哥楚国公的回信,说是已经控制好了证据和证人,不会有大事。她跪在小佛堂里不停诵经,但愿自家老爷性命无忧。
且不论秦度自己的家人如何担惊受怕,熙宁帝急宣朝堂重臣入宫觐见,庙堂上正是多番唇枪舌剑。
关于勋国公秦度究竟如何处置,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皇上,微臣以为,漠北战役的损失毕竟有多方面的因素,全归咎于勋国公一人恐是不妥。”出声的是右相杨佑,楚国公的妻弟。
“是啊是啊。”有勋贵系的大臣已经开始附和了。
“右相此言差矣。”御史大夫姜瑜跳出来反驳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勋国公领兵在外,仗还没打,就先折了粮草,以至于十万大军差点断粮!”
“这是其一。”姜瑜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杨佑想要反驳的话,“其二,漠北卫副帅曾经多次建议换防时注意敌袭,是勋国公不听建议,结果察哈部果真趁换防偷袭,以至于无数将士枉死。”
“右相,也许您想说粮草被烧是意外,换防被袭是意外,这第三条总归不是意外吧?”姜瑜厉声指责道。
“什么第三条?”杨佑大惑,群臣都睁大眼看着姜瑜。连久闭着眼的熙宁帝都睁开了眼。
姜瑜跪下沉声道,“皇上,昨夜御史台接到举报,勋国公秦度通敌叛国!”
“证据何在?”熙宁帝的声音不冷不热,从纱帘后面传出来,纱帘阻挡了众人的绝大部分视线,无法通过察言观色来探知熙宁帝现在的想法。
姜瑜一脸痛惜,“来人提供了秦度与察哈部大汗来往的书信。可是昨晚,那人被杀了,书信也不知所踪。”
楚国公朱重光在这时冷哼了一声,“姜大人,你要为你的话负责啊。你可知诬陷朝臣该当何罪?”
姜瑜在地砖上重重磕头,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微臣死谏!微臣亲眼看到了书信,确是那秦度小儿通敌叛国,故意透露粮库的方位,也是他告知察哈大汗我军的换防时间,将士何辜?!边陲百姓何辜啊?!”
“任凭你说得舌灿莲花,没有证据也是枉然。”杨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勋国公挂帅漠北也有他的一份推荐,如果秦度通敌被坐实,对他来讲绝非好事。
众人面面相觑,姜瑜为人耿介正直,又不参与党争,他既死谏,没有的事也有了三四分影子,可是这拿不出证据也是……以霍罡为首的铁杆保皇党一言不发。骑墙派开始犹豫起来。
“太子,你怎么看?”熙宁帝的声音淡淡的,他的道袍在帘幕后愈发朦胧。
众人惊觉,季渊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季渊看到还在磕头的姜瑜,出声道,“姜大人,不必磕了。”
他这话一出,磕头的姜瑜停了下来,回头看他,骑墙派心里开始打起算盘,难道太子这回要站勋贵?
“启禀陛下,臣亦指证勋国公秦度通敌叛国。”季渊也与姜瑜跪在一起。
熙宁帝的眼底绽放了别样的光彩,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起来吧,你是太子,说话要有证据。要服众才行。”服众二字,他咬得格外重,服的是哪些众,无非是不想勋国公受重处分的人罢了。
季渊会意,男子的话宛若平地起惊雷,“臣收到了库伦民众的一份万民血书,有库伦民众代表在外等候。”
熙宁帝示意旁边的太监为他呈上来,他翻看了一下,皆是民众的血泪控诉,每份书信后面都有签字画押,库伦当地居民常年受察哈部骑兵滋扰,秦度不仅没有出兵击退,反而不交一战,恶意撤退,以至于百姓饱受掳掠奴役之苦,他闭了闭眼,怒斥道,“懦夫误国!”
“陛下是否要召见证人?”季渊问道。
熙宁帝摆摆手,“百姓的意思,万民书足以见矣,朕要知道是否属实,自会派人查证。你可还有奏?”
季渊点头道,“臣还有奏。如果只是万民书,只能说勋国公懈怠战事,辜负皇恩。”讲到这里,他却停下了,沉默了几秒,才铿锵有力得说,“臣,截获了勋国公送往察哈部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