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卑微在于,不管你喜不喜欢,
它都会到来。”
这伙陌生来客经过村口时,采珠女听得动静,立即起身下床,隔着窗缝望见了他们,遂开门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铸魔团!”
“啊……”采珠女脸上惧色未定,就被一人掷出的利剑刺中了胸膛,便闷哼一声,霎时倒地而亡。
铸魔团阴沉着脸,继续向村中急进。捏泥人耳背,未听得外头动静,只管拥衾酣睡,却能安然无事。转眼间,铸魔团已掠过泥人店,忽见乐师盘坐于屋前,双眼微闭,呼吸吐纳;一人便将剑掷出,飞至乐师眼前时,只听得一声脆响,那把剑被猛地挡去,溅落在了远处。
乐师骤然睁眼,便见沧楉一袭青裙飘落在了屋前。她踏晨雾而来,风姿绝世,明丽飒爽,洁净的双脚尚有清凉的露水。
铸魔团细细审视着她,断然道:“就是她!聚星通灵者,杀之。”
所有人即刻蓄力,蜂拥而上,如恶狼般冷酷的眼睛,如飞石般凌厉的攻势,顷刻已至沧楉的跟前。
沧楉眸光沉静,长袖蓄势一挽,便已将剑拔出,遂跃至高空,躲过了铸魔团的杀招。但见她飞身一纵,以倏忽的身影凌空掣下,数道剑气随即刺落、向铸魔团们的双眼剜去。众人被这气势震住,竟未能挪动身体,只好匆匆以剑格挡了沧楉挥落来的剑气。
恰在这一瞬间,沧楉身形极快,已掠至众人身后;目光冷峻下,执剑震震如飘影,一道道凌寒剑气便朝着铸魔团的头颅刺去。但听“哗啦”的沉闷声,似暮鼓传音,回荡在了绯光树影间。
剑气划破了众人的头皮,未见有血光,只见头皮被骤然撑破,崩散为碎片,再望去,眼前竟是一具具露出原形的凶恶魁梧的魔者。
在沧楉远离故土的那日,铸魔团移山将天泽镇掩埋,此举不但耗费了他们大半的魔力,更使其踪迹暴露,而遭到了凤灵军的追杀。侥幸逃脱者寥寥无几,只得寻些深谷巨壑,隐迹闭关,苟延残喘而至今,其境界也远非当初可比,只堪与初阶修灵者势均力敌。
沧楉暗自心惊:难道这些怪物就是行踪诡异的铸魔团?天泽镇就是被他们覆灭的!
她心生愤慨,紧紧握着剑,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姑娘,你要当心啊!”乐师挺起身喊道。
铸魔团的身躯膨胀了数倍,手中剑对他们来说已不盈一握,遂纷纷弃了剑,挥舞拳脚就朝沧楉扑来。
相较于沧楉的身形飘忽,铸魔团虽然略显笨拙,但是剑砍在他们身上不痛不痒。沧楉只能竭力闪避,向村口掠去,以避免铸魔团伤及无辜。
铸魔团拽下崖石,拔起巨树,频频朝着沧楉扔去。犬吠声和轰隆声交织成魇,震颤长空,惊醒了睡梦中的村民。
村民们并不胆怯,纷纷操起利器,便聚势追到了村外。连那位唱独角戏的男子也脱去了戏袍,一路拈弓搭剑,沿着高崖紧追不舍。
与此同时,怒云之上有万仞昆仑,昆仑山巅有乾坤殿,长崆从大殿里出来,恰巧碰到了凤灵军统帅,姜芿。
姜芿稽首道:“掌门,您欲何往?”
长崆驻足道:“山里的鹏飞跑了,好歹是几万斤肉,我打算下山去找一找。”
“要不我替您去找吧。”
“不用!”长崆断然拒绝道,“我还是自己去找吧。你若有事,等我回山你再行上奏。”
“喏。”
待姜芿抬首来看,长崆已化成了一道幽光、坠向尘世。他心有疑窦:这只巨鹏在昆仑山下盘旋了三年,也没见掌门对它在乎过,今日怎么想起来去找它了?他不会是真想吃肉了吧?
掌门不食烟火,寻找巨鹏自然不是他的真意。
与铸魔团缠斗渐久,沧楉体力不支,闪避的速度也慢将下来。她知自己并非铸魔团的对手,只想将他们引向远处,替村民们争取更多逃命的时间。却未料到,村民们不惧怕魔者,声势喧杂,紧跟着也出了村子。沧楉凌空而望,眉头一蹙,霎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绝不想让他们因自己而死,白白地丢掉性命。
“当年西征军的惨剧,我不想再看到了。”
沧楉将铁剑往身后掷出,剑以极速掠过铸魔团,穿行数百米,插在了领头那位乐师的跟前,其声震震作响,宛如巨龙吟啸。村民们心下骤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沧楉回头一望,见队伍已然停滞,便奋力加快了速度,以把铸魔团引得越来越远。
前面即是南溟,巨浪磅礴,暗云倾泄,仿佛要将此间天地残酷压合,不留丝毫喘息的机会。严丝合缝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令沧楉的步履愈发沉重,眼前景状恍如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