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菡萏蹙眉沉思,又重重地应了声“是”,却又在思考怎样才可摸清这些错综复杂又或明或暗的关系,忽又想到一个人,既然他是言家的少主,定然知晓其中池水深浅,只是他么,那么多弯弯绕绕又甚少言语,与其盼着他会完完全全又不掺半点儿假话地告诉自己,倒不如自己亲力亲为地来得容易。
“天色已晚,既然菡萏不愿意多留几天陪姑母,那就早点回房打点行装吧,明日还要赶路。”苏未央笑笑,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又好胜的孩子,突然觉得本已应该习惯孤独的自己害怕极了独自一人的等待。
“姑姑,等夺回了苏家,菡萏就可以和姑姑天天看看长安城的风华异彩,到时候我半步都不会离开姑姑的,我还怕您嫌我烦呢。”菡萏笑嘻嘻地,大大的眼睛弯成一双月牙。
“菡萏安慰姑姑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像你父亲,偲瑾小时候就喜欢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成天没有烦恼似的。”苏未央看着菡萏,不经意地说着。
菡萏并不喜欢姑姑谈到父亲,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复又笑笑:“是吗。姑姑,不早了,菡萏先回房了,您也早些休息。”说罢,看向苏未央,见她点点头,便向房中走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山间飘起了丝丝细雨,晨风摇得庭中的翠竹叮铃作响,拍醒了栖歇的飞鸟,叽叽喳喳地飞向更远的柔光,恣意地穿梭在雨丝风片中,浑不介意似的。
苏菡萏牵着马儿,挎着包袱,头上顶了个帷帽,愈发衬得她神采奕奕风韵无双,绯红色的嘴唇微微上扬,对着倚着竹扉的苏未央笑道:“姑姑莫送了,菡萏告辞。”
苏未央从屋檐下走出,雨水便柔和地贴在她的碧色襦裙上,她眉头未皱,只是堪堪望着菡萏,拉过她的手,递过一物。
苏菡萏摊开手掌中的冰凉,竟是一枚螭纹玉莲翡翠佩,玉佩的背后,以遒劲的风骨,刻了个“苏”字。
“菡萏,这是苏家历代家主的信物,你所谓的伯父们久寻不见的东西。”苏未央看着菡萏不解的神色,缓缓说道。
苏菡萏一愣,时光岁月宛若折回到不愿提起的从前,仿佛孩提时那只消失不见的纸鸢又被娘亲追回来,甜笑着交给她,摸着她额前的发笑着告诉她,菡萏儿,再也不要这么粗心了,不是所有失去的东西,娘亲都能为你追回来的。
苏菡萏凝视了许久,缓缓道:“姑姑,这是不是我——”
“嗯,这就是你五岁时从大火中抱出来的匣子里带着的翡翠佩,无怪他们一直找不到,谁会想到你阿爹把它交给了一个已为他人新妇的女人。”苏未央淡淡道,“菡萏,姑姑现在物归原主,除了是家主的信物,必要时,它还会给你意外之喜。”
“是什么惊喜?”菡萏笑了笑,把它收好。
“你觉得现在是必要时吗?”苏未央笑道,看着眼前这个猴急的孩子。
“姑姑真小气,菡萏走了。”菡萏冲姑母一笑,既而正色地作了一揖,“姑姑珍重。”
“你所需要的一切姑姑都给你打点好了,路上小心。”苏未央点点头,看着带着帷帽的苏菡萏打了个呼哨,飞快地踏马离去。
她轻轻地合上竹扉,不知悲喜地叹了口气,她不明白,本应该欣喜万事顺遂的自己,为什么看起来可怜又悲哀,她摸了摸菡萏曾送给她的竹簪,孰对孰错,孰是孰非,此去经年,不过一场,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