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自在画庭凉,岸芷汀畔倚胡床。晴空翠柳飞雁起,风驻荷池自在香。
嘉州邙山,仲夏之末,大片大片的朱华次第绽开,在清灵台外的湖水中摇曳生姿。
洛莲九静静地斜倚在清灵台内阁的门柱旁,她一身厚厚的襦裙,内里抱着个暖手的香球,在暑热的气里,却如同在度过皑皑白雪的冬日,时不时虚弱地咳嗽几声,却又怕被人发现一般急忙捂住嘴。
洛莲九神色黯淡,像是极其疲惫一般,叫人难以将她与那名动下、意气风发的璇教教主联系起来。
她懒洋洋地倚靠在门柱旁,唯余得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顺着目光看向照殿的方向,瞧见元萧允抱着个的包裹从里面缓缓走来,忽见他转头看向清灵台这边,洛莲九怕被发现似的忙回身藏在柱后。
可元萧允还是看到了她,一步步向她走来。洛莲九假装没有瞧见,回身倒在湖水回廊边的胡床上遮着眼睛假寐,听得见元萧允的脚步声匆匆向她靠近。
她若无其事地拿开挡在眼前遮太阳的手,看清楚来人,笑了笑:“萧允,好巧。”
元萧允颇为无奈地点点头,当然知道她惯会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她偏偏有心底在乎的一切,却要永远保持玩世不恭又妩媚狠厉的模样,生怕别人窥知了她的心底事一样。
元萧允叹了口气,抱紧了怀中的包裹,轻声道:“嗯,我来带孤离瞧一瞧你。”
洛莲九手微微一僵,却撇过头去,有些好笑似的看着元萧允,又看了看那的包裹,冷淡的语气不紧不慢:“我让你把他送走,自然是不想见到他了。”
她故作刻薄地看向元萧允和孤离,那孩子仍睡在襁褓里,丝毫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纷争。仇恨像是藤曼一样缠绕着她的心,时时刺痛着她,叫她无法喘息,叫她难以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言怿。
洛莲九知道自己并不会是个好母亲,将孤离送走,远离这岌岌可危的璇教,是对他最好的决定,也是她能够为孤离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是啊,我如今将孤离送走,再看他怕是难了。”怀中的婴孩睡得香甜,元萧允看着别过脸去的洛莲九,柔声道:“阿九,抱一抱他吧。”
孤离在他怀中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洛莲九转过头时正对上他如葡萄水一般剔透明亮的眼睛,人看着她,吐了吐舌头,可爱灵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洛莲九,再不是甫出生那副皱巴巴红彤彤的模样。
洛莲九不由得偏过头,注视着他,心头骤然一颤,涌出别样的情愫,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孤离,第一次看见他的模样,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元萧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神情,心下生叹,他轻柔地将孤离向她怀中一送。
洛莲九微微讶异,手足无措,却不得不伸手去接过他,带着奶香的软软的身体被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不安分地扭动,却不哭不闹,只是眨着眼睛看着她,要一瞬不瞬地将她印刻在大大的眼瞳中似的。
她的孤离,如今就要离开她,成为她一把最锋利的剑,刺入言怿的心头,然后提醒他、逼迫他去利用影卫的势力,去倾覆那高高在上的人。
洛莲九了解言怿,也了解自己,她是如此聪明地算好了每一个饶一举一动,她又是如此愚蠢,不顾一洽不计后果地将所有人葬送在她的复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