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帝二十二年,三皇子刘熙垣被立为太子,从宫外常胜将军府邸迁入东宫,册封大典在六月十五日举行。
如果说此事是所有人预料之中的话,那么太子老师——太傅——的选定则让满朝文武百官始料未及。煊帝没有选定被几乎一半官员举荐的太师林汝光,也没有选定去年高进的状元,而是在某天秘密召见了辞官已十九年之久的苏达后,昭告天下,太傅的人选为苏达。
一时间,朝野之中议论声纷纷,也有不少臣子递上反对的折子,但煊帝却心意已决,充耳不闻。百姓皆是赞赏不绝,但一些本身就和苏达没有过节,且摇摆不定的官员,此时此刻也慌了神,不知该不该去苏宅拜访祝贺。
而就在这个特殊时段,苏家大小姐的教养嬷嬷却往上都各个达官显贵家递了生辰帖,邀请府上夫人和小姐来参加自家苏小姐的生辰宴。众官员看着这烫手的帖子,不知是接,还是不接。
护国公府上,徐大将军徐远帅在前厅踱了半个时辰的圈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坐在一旁的徐夫人眼睛都看晕了。
“我说当家的,你到底要绕到什么时辰才算完呀?”
徐夫人手撑着额头,似乎头痛得很。
“哎呀,我这不烦着吗!”徐远帅焦躁地一甩衣袖。
“有什么可烦的。要我说呀,当家的不希望我和媛儿去,我就推脱说身体抱恙来不了,这不就得了?”徐夫人也是武将出身,说话做事大大咧咧,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即便因此得罪了不少官员太太也不见得收敛,她向来瞧不起那些太太们的口蜜腹剑争来争去的做派,这种扎堆的场合也是能避免就避免。
徐远帅一听自己夫人说不去,又急了:“谁给你说我不希望你和媛儿去啦?”
“那你要是不希望我们娘俩去你在这儿转个屁!老娘看着还觉得烦呢!”徐夫人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徐远帅一愣。
“我这不是,为难嘛。”被夫人吼了一通,徐远帅的音量也小了几分,“苏达这个人我从未接触过,不知底细。虽说有官员称赞他文采绝佳,两袖清风,但是也有人说他固执已见刚愎自用。更重要的一点是,林汝光似乎和他是死对头,我可不想把他给得罪了……”
“瞧你那无出息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怕还以为你是那林汝光的儿子!”徐夫人翻了个白眼,瘪瘪嘴。
徐远帅吸溜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有些为难地说:“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徐家考虑嘛。你也晓得,我本身就是农民出身,从一平头小兵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得罪林太师,我倒是无所谓,但我不想害得你和媛儿、冲儿又过之前的日子,这护国公府咱们才住了几年呀……”
“竟是为了这事儿。”徐夫人随手捶了徐远帅一拳,“你放心,不管是住这护国公府还是住茅草屋,我觉着都差不多,吃饭都端着一个碗,睡觉都躺着一张床,没差的。至于你说媛儿和冲儿,你看他俩那样,像是嫌贫爱富的主儿吗?就算他俩真敢嫌弃,我一巴掌呼过去,谁还敢在我面前挑剔。倒是你,心中想的是什么,你就随心而动就行,畏首畏尾的,可不是我王胜兰嫁的男人!”
虽说王胜兰这一拳力道可不轻,徐远帅都有些坐不稳,但是听着她刚才一席话,徐远帅觉得多挨几拳都值得。
“想不到我家夫人心思如此通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徐远帅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夫人,下月初八,你带着媛儿去苏宅赴约吧。”
陈嬷嬷数了三遍各家夫人的回帖,告知苏达,答应来赴宴的不足五户。
苏达也不气馁,他看着苏孟,问她有没有什么主意可以邀约更多的人。
在广告公司待了半年的苏孟想了个法子:反向营销。如果说各个官员因为惧怕林汝光的缘故和苏达划清界限,那他们肯定巴不得看苏达出丑,如果放出消息,说苏达之女苏孟长相极为丑陋,膀大腰圆,不学无术毫无长处,且最爱花痴美男子,那在这样一位小姐的生辰宴上若是故意放几个美男子,她肯定会出尽洋相,连带着苏达也会颜面尽失。一想到这个结果,那些官员肯定会让家眷来赴宴,甚至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是个办法。”苏达微笑颔首。
陈嬷嬷有些迟疑,她觉得这个办法不妥,有伤苏孟的名声。
“那倒不会,前面传得越是粗鄙,越能衬托出孟儿的清秀脱俗,见过孟儿真人的人,只会觉得之前的传闻都是无稽之谈,自然也就不会损伤孟儿的名声。孟儿,明日你就让你那些小鸽子们把有关你的描述传出去吧。”苏孟看着苏孟。
“小鸽子?”苏孟瞪圆眼睛。
苏达微微一笑:“那些帮孟儿收集消息的小鸽子,也能帮忙放消息。孟儿之前这个行为,非常聪明。”
苏孟得到了苏达的夸奖,心里是十二分的开心,不过还是假装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脑子里已经在编辑一会要放的消息文案了。
生辰日前一天,苏达特意叫瑟尔指挥家丁将苏宅里里外外清洗了一番,园林里的植被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原本荒废的建筑修葺一新,完全看不出被烧毁过的痕迹。宴席上的菜品苏达也亲自看过,确保食材新鲜,菜肴精致却不浮夸,要靠新意取胜,而不靠昂贵。因着苏达这亲力亲为的举动,整个苏宅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瑟尔带着家仆们将流程走了好几遍,就怕出任何纰漏。
陈嬷嬷只说苏孟晚上睡好即可,其他的事,就交给她的双手就行。
许是太兴奋,苏孟在床上翻来滚去折腾到四更天才睡着,待她第二日卯时睁开眼起身,竟没有半点困意,还觉得精神抖擞。一边感叹着“年轻就是好”,一边沐浴完,小桃正帮她擦着头发,看到陈嬷嬷捧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裙进来,瞧着被热气熏得小脸通红的苏孟,陈嬷嬷眼角含泪地笑了:
“过了今日,我家孟娘就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这都要感谢嬷嬷您多年的教导。”苏孟坐在板凳上伏身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