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信纸被烧成灰烬,房间里弥漫出一股淡淡的烟味,随着最后的一点火苗熄灭,这屋子也没暖和起来。
外头一阵哄闹,有人在宫门外骂骂咧咧。
“妖精!你给我出来!小妖精躲在里面不敢出来是吧?”
“清儿!这里是兜率宫,不比真君神殿,不得放肆。”她旁边的人应该是在拦着她,听得出来还算是有些礼数。
“哥!你别拦着我!这小妖精就是知道自己惹了事,才从万楚宫躲到这里的呢!咱们真君神殿的人哪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就是!就是!”又是一个人附和,声音颇为熟悉,似乎是哮天犬。
更阑本就有些头疼,淤毒未散,叫他们这样一闹,可谓屋漏偏风连夜雨。她只好懒懒散散地坐到镜子面前,将原本散着的一头浓密长发规规矩矩绾好,铜镜里映出的她未补妆容,竟也雪肤妍姿,黛眉玉颊,正如太白山上的赤丹花,嫣红浅白。只是她中毒初醒,眸子平静如水,整个人像打了霜,唇色也不如之前饱满,让她生出几分与往常不同的病态美。
外面越叫越响,她也想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把他们玩弄于鼓掌?于是她披了件素白的披风缓缓起身,出门见客。
等她打开宫门,见到的不单单是哮天犬和那两小孩,就连姮娥和杨琼,甚至梅山几人都在,真可谓是兴师动众。
更阑从兜率宫迎面走来的那一刻,众人微惊,圣昭和清儿是不得不感叹于她的确生得美,其他人则是惊异于那二八面容之下,隐隐藏着痛不欲生之人的影子。她们长得极为神似,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都透着同样的澄澈傲骨,一时间,梅山老大竟讶然脱口而出:“三…三公主?”
更阑对于他的惊恐并不意外。母亲不太告诉她前尘往事,不过在春秋史册上,对杨暕和他侄子刘箫忆改立天条之事大写特写,梅山六人自古就是杨暕底下的得力助手,可知他们也是见过自己母亲的。于是端起了一派谦顺模样,上前对众人施礼道:“老君下界普渡世人,兜率宫闭客,不知各位前来所为何事?”
众人还在分辨她与记忆中重合的身影,刘清儿便已恶狠狠指着她质问道:“妖女,你对我小叔叔下了什么毒?他已是昏迷一天一夜了!父子连心,我舅爷爷也因他中毒而伤了元气!”
怪不得,怪不得这一家老小,独独不见杨暕。
更阑听得有些恍惚,不过也提醒了更阑。当时杨不念要带她走,随后她晕了过去,眼下竟把他忘了。
如今刘清儿竟说,他中了毒?自己明明替他挡下了一掌,难不成鸢珀还是不放过他?
更阑久久思索不得其解,在刘清儿看来那便成了她心虚忌惮,于是讥讽挖苦道:“想来我们做狐狸的,倒不及你这个正统的神女做得狐媚猿攀,瞧着有更好的出路了,便觉得小叔叔碍眼,盘算着将他丢到一边去!这便也罢了,原是我家小叔叔眼瞎,看上你这么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可你心肠歹毒!竟还要害他的命!”
众人都直直盯着她,默不作声,只刘圣昭偶尔低下头拦上一拦,想来他们都是同仇敌忾的。
心肠歹毒她是认的,她从来都不标榜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她确然没有害过杨不念,这才微微皱起了眉头,冷冷发了话:“你说话不必这样夹枪带棒的,我不喜欢看两个女人吵架,我觉得很没意思。”
梅山老六立马理直气壮地两手一摊道:“既然没意思,那就希望姑娘和我们走一趟,尽快给我家小仙君解毒!”
且不说这毒并不是更阑下的,她去了也是无用,便是他们这般一口咬定是她下毒的态度,便让更阑很不愿多管此等闲事。她终是不胜其烦,拂袖转头,姮娥叫住了她:“姑娘!”
姮娥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小仙自知逆子顽劣,对姑娘多有冒犯,但还请姑娘看在小仙与你百花姨母素有交情的面子上,救救他吧。”
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儿子,为母自然当作心肝一样疼。不过更阑倒是奇了,不知这杨不念究竟怎么了,惹得全家人来她面前,红脸白脸地分唱。她原本身体受限,精神头不大好,却也同情于姮娥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便回头淡淡问道:“他怎么了?”
“小叔叔昨日一大早便说去要给姑娘的阿姐送些愈合伤口的好药,但不知怎地,去了半日回来,就倒在了真君神殿门口,我们发现他时以为他是太累了,就将他抬了进去,但后来却怎么叫也叫不醒,便想着……想着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