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眠自此就待在屋子里打坐修行,平日顶多去和楼里的姑娘们说说话,或者去和红英去聊一聊六界的八卦,日子倒也过得去。
若说六界近期的八卦,红英讲了幽桀林的事儿。
说是东临魔君那边又处置了人,当时动静闹得挺大,惨叫声响了一阵儿。
想来那得罪了魔君的人,定然是受了非人的折磨,也不知死没死。
不过就算侥幸活下来,怕也是那种经脉俱损,只能苟延残喘的命了。
只是,红英本身并不是一个喜爱八卦的人,况且那是魔界的事情,和妖界无关,她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
红英从袖子里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然后慢悠悠地展开放在桌子上,两指按着往阿眠这边推了推。
上面所画的,正是阿眠本尊了。
红英托着脸,笑眯眯地问:“阿眠,我今儿个出门时,正好遇见刑部尚书家的公子,人家正拿着这画像寻人呢。啧啧,看上去是动了真心呐。”
阿眠连连摆手,恼得脸都红了:“红英姐你可别提那个怪人了,我那天就是去桥上站了站,也不知怎么就招惹上了。”
红英一派悠然自得,说了自己的想法:“凡间男子大多如此,总会在特定场景下对一个姑娘动心,等新鲜劲过去就好了。”
阿眠苦恼地抱着头:“可是照你说的,那要等什么时候啊。”
红英沉思了一下,说道:“其实你若是不喜欢他,大可明说,否则他一日日见不到人,只怕要成执念了。”
这话的意思是,她是一定要再见那李月时一面了?
阿眠想,有些凡人果然是顶顶麻烦的,心思难猜、想法怪异不说,说话还喜欢拐弯抹角,明说了又要纠缠不清。
若是真让那公子有了什么劳什子的执念,末了,还要将这因果算在她头上,到时候就真的理不清了。
于是,在阿眠仔细想过之后,准备去见那李月时了。
仍旧是那临仙湖畔,阿眠贴在附近的巷子口,悄摸儿往外张望。
只见那李月时仍是穿了一身白衣,站在桥口,手里拿着画像,逢人就要问上一句:“请问,你见过画上这位姑娘吗?”
面儿上一派的神伤之色,看上去倒真像个痴情之人。
阿眠心中默念:“苍天保佑,千万别让我沾上什么奇怪的因果啊!”
念叨完了,她就理了下头发,磨磨唧唧的往桥头走。
还没等她走近,长街另一头走过来一个模样不错的姑娘,穿了件鹅黄色的长裙,梳着双丫髻,看上去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那姑娘走到李月时身边行了个礼,说道:“李公子,我家小姐在丰祥楼开了个雅间,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阿眠原本只是觉得这姑娘眼熟,听她这么一说有了印象,这人是那日刘小姐被救上岸后,扑过去安慰人的丫鬟。
而且瞧着现在这情况,那刘小姐明显就是对李月时有意!
看来是不需要她多事了。
阿眠正要打道回府,李月时看了过来,眼神一亮喊住她:“阿眠姑娘!”
旁边那个丫鬟也看了过来,目光如刀,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阿眠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李公子,好巧啊。”
说话间,李月时已经走到了跟前,他伸手想要抱一下阿眠,又觉得不妥放了下去,看起来欣喜的有些慌乱了。
旁边的丫鬟脸色阴沉地说了句:“既然公子有人作陪,奴婢就先走了。”
说完,还不忘瞪了一眼阿眠,才快步离去。
李月时手中的折扇抵在唇边,认真地说道:“那日是在下唐突了,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想先和姑娘交个朋友,只希望姑娘不要再躲着在下了。”
阿眠既然已经知道这人的心思,自然不会再和他纠缠。
要知道,这些个话啊,那些话本子里记了不少。
都是一开始以朋友相称,过上几日就变成了哥哥妹妹,再后来总是一来二去成就一段姻缘。
这就是凡人明晃晃的计谋啊!
阿眠皮笑肉不笑:“不必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咱俩没可能的。”
李月时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却仍然坚持:“在下只是想和姑娘交个朋友,姑娘何必对在下如此防备呢?”
阿眠也不和他绕弯子,直言道:“你别想诓我,虽然我不懂什么阳谋阴谋,但是你说的这些,我在话本里看了不少,你敢说自己只是想和我交朋友?”
若是说,李月时从前觉得一个人“率真”是件好事,那么现在,他只会觉得,这两个字根本就是阻断自己一颗心的刀啊。
他想了又想,避重就轻道:“在下是真心想和姑娘交朋友的。”
先别说这人是什么目的,就单凭他凡人的身份,阿眠就不可能跟他成为朋友的。
她认为,朋友嘛,要交就要交一辈子的那种,凡人寿元只有短短几十载,而且容颜变化,最终归于尘土。
到时候她岂不是要年年去坟头哭了?
阿眠觉得,直接拒绝对这人起不了效果,便准备采用迂回策略:“我倒不是防备你,只是吧,我过段时间就要去南海了,所以咱这朋友,还是不交为好。”
李月时松了一口气:“姑娘多虑了,朋友重在交心,像那些酒肉桌上的,不过狐朋狗友之流。”
这就是根本不在意她以后身处何地了。
话说到这份上,阿眠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只能勉强应下:“好吧,只是咱们身份有别,平日还是少往来为好。”
她想,不如先应承下来,反正再过段时间,她就要去南海了,到时候回来,还不知会变成什么光景。
李月时脸上又带了笑,说道:“家父是刑部尚书,姑娘若是有事,大可去府中找我,只是不知姑娘家住何处?”
“我住在倚春楼后院。”
李月时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问道:“姑娘可知那是个什么地方?”
阿眠不解:“能是什么地方?”
李月时如遭雷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一时间又羞又恼,朝阿眠作了一揖,沉声道:“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说罢,一甩袖子走了。
阿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只道凡人果然反复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