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倒不是藕嘉说的,声音糯糯娇嗔中带着几丝咬牙切齿。
待他反应过来一回头,看见自己刚才嚷嚷的那个人倚坐在廊栏边,手里掂着一碟陈皮山药糕,面无表情望着自己。之翩看那吃食已空了一半,暗暗想着阿州没心没肺的功力又有所增进,也不敢说出来,就端着自己的含情目望着隔自己几步远的阿州。藕嘉与旁人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默默往后退三大步,再细数公主能撑多久。
全皇城谁人不知,闾之翩世子继承了亲王妃的一招“泪目含情”,看谁谁剖心,只恨这天下不是自个的不能捧着让世子笑一笑,直到四公主有一天忍无可忍,将刚炕好的猪油饼糊住了世子的脸才得以解脱。公主后来解释,此招可见得,猪油不只用来糊心,关键时刻用来净眼洁容也是可行的。
不过这惨案今日看来不会重演,甘州舔完了碟边的糕渣子,心情还算舒畅,对世子旁边的空气说道:“杂家便随你走走。”藕嘉一听到杂家两字,脸上三分悲七分痛。之翩乐了,提醒甘州,“不记得皇上怎么嘱咐的?用词不当,犯一次,奴才月银扣一两。”甘州听到了头也不回,昂首挺胸向前走,向后面人丢一句,“昔我往矣,藕嘉都依,今我来思,啥都不听。善哉,善哉!小翩子,跟上。”之翩见目的得逞,也不计较那一声小骗子,恢复了刚才的贵公子姿态,两人并排而行朝着宫外走去。
藕嘉难过。
藕嘉心痛。
藕嘉决定把公主熬了两时辰准备作夜宵的芝麻羹全喝了,一滴不剩。转身恢复正常,向下面人命令道:“以后鹭苹殿的各位公公可都改了自称吧,公主年纪小,容易学坏。”然后一头扎进了小厨房,过了一会儿,传来碗器摔地乒乒乓乓的声音。众人望天,心中默念,今日的鹭苹殿还是一阵祥和啊,善哉,善哉。
鹭苹殿是皇宫中最特殊的存在,殿内最珍贵的是四公主的小厨房,公主脾气好,没发过一次火,但下面人过得依然战战兢兢,皇上下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圣旨都是只对鹭苹殿的,诸如主子用词不当扣奴才月银,主子不笑扣奴才月银此类,虽是庶出,四公主的吃穿用度不差于嫡出的二皇子,长公主,可见皇上还是心疼她的。只是,唉,气头过去了的藕嘉想起公主小时细声问自己母妃哪去了的场景,叹了口气,重新洗了芝麻准备作羹。现在的公主与幼时的她大变了样,成天笑嘻嘻却不知心中所想,于身边事物她只做看客,殊不知皇权难消恩,这样是好是坏。
厨房静悄悄,只有火舌子舔红砖炉的声音。
芝麻浆里滚着花生末,透着暖,因而皇宫石阶凉意却未侵袭鹭苹殿,天色渐晚,玉甘州正在回宫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