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宁凝跟了华章宫,得了不少好东西,什么锦帕、团扇、香珠,珠玉金银、簪子镯子不在话下,跟班们也沾了不少光。医部终审不痛不痒过了以后,越发得意洋洋,光彩照人,走到哪里都天摇地动,除了医部大人、掌医掌药、女史们,其他人竟都不放在眼里。一时风光无限,无人可撄其锋。
这日东方永安进来医部就见一群人又围聚在一起,想是她又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只听她道:“知道这个是什么?这个叫七重影,选取上百种花卉,研磨成细粉,又经层层筛选才得了这么点。据说鼻子灵的能闻到七重香味,照我看别说七重,就是三重已经叫人心醉神迷。”东方永安瞥见她将玉兰花形状的精致小瓶打开,顿时满屋飘香,令人如置花海。
众人发出赞叹,她拉过一只手挑一点抹上:“你试试,包你香味三日不退。”那人欢喜道:“真的好香。”
“今日我要将它送给一个人。”她眼睛在诸人身上一一掠过,对诸多双热切的眼睛视而不见,最后竟落在众人之外,那个默不作声忙着自己手里活计的人身上。
宁凝走到东方永安身边,将瓶子往她跟前桌上一搁:“怎么样?想不想要?这种稀奇东西没见过吧?”
东方永安抬头十分赞叹道:“方才进来我就闻见摄人的香味,原来是这个,当真好稀奇,我怎么会见过呢?”
宁凝十分满意:“送给你如何?”
其他人顿时倒吸一口气,有道:“她一个粗鄙之人,送她做什么,只会糟蹋!”有道:“她老是跟宁姐姐你作对,怎么能便宜她?”还有道:“送我送我吧,宁姐平日叫我往东我都不往西。”于是纷纷喊道:“我也是,我也是,送我!”艳羡非常,热切非常。
“不,我就偏要送她。”她向东方永安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向来大人不计小人过,可是心比山川还要广,比江海还要阔的。这个就送你,让你这可怜虫也沾沾我的恩惠,只要……你好意思拿。”
她笑,东方永安也笑,拿过玉瓶:“那就谢了。”
气得旁人骂道:“她还真好意思拿,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东方永安背起药箱:“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走两步回头,“哦忘了,我这人喜欢有好东西大家分享。”说罢竟掀了瓶盖振臂一洒,顿时晶莹剔透的香粉漫天飘落,可叹香氛委顿于尘,就如鲜花入泥淖,暴殄天物。旁人心在滴血,就连宁凝也心疼不已,她恨道:“你!”东方永安笑得欠揍:“多谢,诸位请慢慢品香。”
“粗鄙得无可救药!”
她出了尚药局往芙蓉园来,替东方苏拆了绷带,脚踝已经恢复,只面上还有些红,她捏两下:“如何?”东方苏苏笑:“你这么尽心,再不好都对不住。”她道:“走两步。”东方苏苏起身打两个圈,“看来真无碍了,最后再贴一副药就行。”于是她再上了一副药。
坐了一会儿,东方苏苏送她出去,回来瞧见乐絮,稍稍收起一只脚的力,一瘸一拐走过去。乐絮喊住她:“还没好呢?若是太医署的高人们看早好了吧,可怜只能给尚药局的人看,人呐不得不认命。”
“你跟我一样,说自己命贱呢?”
乐絮也不恼:“拿话激我可没用,我不是洛施施。”
她笑:“也对,洛施施真是个傻子,还当自己身边的毒蝎毒蛇好姐妹。清乐坊的时候,她以为是我下药害她,将仇结在我身上,其实到底是谁下药,看谁得了利不就明了?”
乐絮笑:“呵,你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你还是别操心别人,操心操心自己吧。没剩几日了,你到时瘸着腿要叫上师们看笑话吗?”
“这句话还给你,操心你自己吧,我自有办法,话就放这儿,我必定会留下来,走着瞧!”说罢一瘸一拐地回去。
见她这般自信,乐絮想她必然与苗公公暗通想了什么主意才是。半夜众人都睡下,她出来如厕,却见东方苏苏鬼鬼祟祟出来,东张西望一阵,悄悄出了舍屋院门,一拐就不见踪影。她暗想今日倒要看看她到底耍什么把戏,遂悄声跟过去。
只见对方一路往北,来到院子西北角的假山芙蓉池旁,一个人影窜出来,心肝宝贝地又叫又摸一阵,乐絮直喊不知廉耻,且隐了气息在假山石后。
苗公公狎昵一会儿,放开人道:“那支舞我已经全教给你,只两三日了,跳得如何?”
东方苏苏问:“等下跳给您看就是,只当真有这支舞就够?”
苗公公笑道:“宝贝儿,你还怀疑我呢?这好东西我别人都不教,只给你,可见我的一片心。你放心,别说过终考,若在御前跳,凭这支舞也管叫你雀儿飞上枝头。当年内庭陈妃娘娘就是凭它尽获圣上宠爱,不过将你送给陛下,本使还是舍不得,所以你只这次跳就是。”
“叫我离开大人,我也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