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从福泉宫出来心里正生闷气,太监们抬着銮轿,赵木跟在一边也不敢吭声,行至半途忽闻隐隐琴音飘来,时断时续,漫不经心,悠悠又幽幽,在黑夜中别显一番忧思,仿佛拨弄着谁的心弦,触碰谁的心思。
皇帝手一抬,赵木就喊停下,众人驻足听了片刻,皇帝问:“听到琴声了?从哪里传来的?”赵木抬眼看了看回:“看方向想是飞絮宫,随意拨弄还能如此动人心弦,这样的琴技想必只有瑾妃娘娘了。”
“你不说朕都忘了,她最擅这个。”
见皇帝没有动静,赵木问:“陛下?”皇帝回过神道:“先不回去,转道飞絮宫。”
第二日皇帝留宿飞絮宫的事,文和宫、华章宫、福泉宫几个宫里就知道了。福泉宫里,秋园监正在责怪洛施施:“先前我就提醒娘娘,要小心行事,就算你再爱金银珠宝,就算奢靡生活再诱人,你起码花点心思做做表面功夫,巩固陛下的宠爱才是首要!”
洛施施气得拍桌案:“您的教导我有记着呢,只是谁知道被伏瑟坑了一把,就让飞絮宫的乘虚而入,现在后悔得要死,您说可怎么办?”
秋园监冷笑:“花无百日红,娘娘以为伏贵妃凭什么能在陛下跟前红这么久?宫里多少人来来去去,能站稳脚跟,稳得一席之地的都不是易于之辈,娘娘如今可明白了华章宫那位的手段?”
“怎么不明白,您就别再怪我了,快想想办法怎么挽回陛下的心?不过这一点事,陛下就让我反省。”
秋园监给她一个眼色:“陛下是说反省,并没有说禁足不是?当务之急你得让陛下知道你认识到错误了,并且潜心改错。”
过了几日,皇帝一直没有来福泉宫,洛施施简朴俭省没人看,戏也做不下去,又将秋园监找来急道:“不行啊,陛下根本不来,我再知错陛下看不到又有什么用?”
“你笨吗?”秋园监道,“后宫里那么多佳丽,等陛下想起你等到猴年马月,自然你去见陛下。”
“我去过了,可总被挡在宸元殿外。”
秋园监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道:“男人是要哄的,就算陛下也不例外,一次不见你就打退堂鼓了?今日不见你就明日再去,明日不见你就后日再去,陛下不回,你就别回来,这一点诚心都没有还指望陛下见你?”
“我明白了。”洛施施眼睛亮起来,“我这就去。”
秋园监拉住她:“空手去?”
“我让小言去煲碗鸡汤。”
“绿豆汤。”看着她疑惑的样子,秋园监指指心的位置,“才说过用心。”她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去之前再做一事。”秋园监凑到她耳边咕囔几句,洛施施连连点头:“还是您想得周到。”
晚上洛施施穿着素裙,带小言拎着食篮去宸元殿,殿门口的小太监照例说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命任何人不要进去。洛施施温婉笑道:“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着。”
约莫两个时辰,夜深了,渐渐起了风,一会儿下起雨来,洛施施虽站在廊下,可风吹雨斜,半身渐被打湿。赵木小步跑出来:“娘娘您又是何苦?等下雨就会大了,您还是赶快回去吧。”
见了他,洛施施感觉到了希望道:“请公公通传一声,说施施真的知道错了,陛下好几日不来,施施着实想念得紧。公公您看,我做了绿豆汤,我也不会煲什么别的汤,想着天闷热,陛下坐了这许久总该歇歇,别累坏了。”
“娘娘的一片心意,老奴定会一点不落地传达,您就回去吧。”
“可……”
赵木有些不忍:“要不,这汤,老奴替您拿进去,好不白费娘娘的心意。”
洛施施犹豫一下,将篮子递上:“那就有劳公公。”
赵木将篮子拎进去以后关上门,洛施施有些失落,小言皱着脸问:“咱们怎么办?看这雨恐怕真会越下越大。”黑幕般的夜空里划过一两道紫色闪电,隐隐传来轰鸣雷声,雨点打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夹杂呼啸风声如狼嚎鬼泣。洛施施不禁瑟缩一下,看雨幕下不远处一片漆黑,如兽口大张,站在廊下,不免踌躇,进也不是留也不是。
身后忽吱呀门响,她心下一喜回头,见赵木又出来,面带笑容:“陛下说雨大,请娘娘快进殿去,淋湿就不好了。”洛施施回头与小言对视一眼,小言做一个加油的口型,她用力点点头,随赵木进去。
进殿以后,赵木退去,东阁里屋顶挂着排扇悠悠扇着,案前放一铜盆冰块,排扇将凉气吹到屋子每个角落,案后皇帝侧斜着身子,一手握着扶手,一手拿着书卷。皇帝不说话,洛施施也不敢吭声,良久,皇帝才道一句:“你那绿豆汤很消暑。”洛施施道:“陛下喜欢,施施就放心了。”说着哽咽起来。
皇帝放下书:“好端端怎么哭了?”
“没什么,只是高兴,施施还以为陛下再也不会见我了。”
“不过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