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顿宴席闹了场刺杀,不但东方苏苏下了狱,连平日与她多有来往的以及芙蓉园秋园监一并被拿了。宸元殿皇帝眼睛盯着手上的折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因为他身边有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不停的洛施施,吵得他脑袋要开花,他没想到平日悦耳动听的声音,也有如此令人厌烦的时候。
“陛下明鉴,秋园监忠心耿耿,绝不会是同谋!”洛施施说了半日皇帝竟然没点反应,一急跪倒龙椅边揪住皇帝衣摆。
皇帝眉皱得越发深,推开她的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秋园监只是被带过去例行问话,没人定她是同谋,你就回去好好等着不行吗?”
“可是有什么好问的?流苏那个小贱人脑子不正常,谁知道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依臣妾看,秋园监不但无罪,还有苦劳。她给陛下培养了多少舞技高超之人,呕心沥血了大半辈子,临到这会儿还要被个小贱人、白眼狼连累,陛下您不但不体谅……”
“朕还要去体谅一个下人?”皇帝怒喝一声打断她,“朕被刺杀,是朕被刺杀!”他重复一句,“你一句关心也没就罢,跑来叽叽喳喳说一大堆就是责怪朕审问一个奴婢?朕何时审问个奴婢也要听后妃的了?”
他这一喝洛施施愣了愣,见皇帝捂住胸口急喘起气来,脸色忽而就白了,额上渗出一层汗,吓得她赶忙上去扶住皇帝:“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秋园监待臣妾恩重,臣妾不免着急。但臣妾最关心的自然还是陛下,您可千万别气。”皇帝似乎呼吸有些困难,没有说话,只将她推开,洛施施急喊:“您,怎么了?别吓施施啊。”
“陛下!”一道声音传来,洛施施回头,见瑾妃急步进来,她翻个白眼,瑾妃过来二话不说将她推开,扶着皇帝一边替他顺气,一边大喊:“赵木!赵木!”
赵木小跑过来,见状顿时吓白了脸不等吩咐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宸元殿,大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半个时辰后,张皇后与伏贵妃双双赶来,见洛施施正在殿门口与赵木纠缠:“你就让我留着吧,多个人照顾陛下,就这么走我怎么走得上前?”
赵木跟老树皮一样的脸又多几道褶子:“您可别为难老奴了,陛下说了让您快快回去,里边有瑾妃娘娘照应呢,瑾妃娘娘是个再细心不过的,您就放心回去等着吧。”
“可是……”洛施施还不死心,但赵木服侍皇帝多年,早炼成个人精,什么样的没见过,应付她还不容易。最后洛施施没法,只得垂头丧气地带着小言走了。
下了台阶,小言道:“娘娘放心吧,太医说了陛下只需多多休息就没事。”
洛施施啐她一口:“你个傻子懂什么,我身边怎么就没个聪明的,只有你们这群傻子呢。”
“奴婢是不懂。”小言嗫嚅道。
“我在这宫里没根基,没靠山,秋园监就是我的靠山,说什么我也得想办法将她弄出来才行。你没见陛下已经有些松动了,偏这时候杀出来个瑾妃。”
“我看陛下不是松动,是不耐烦,再劝恐怕就怒了呢。”她在外面不是没听见皇帝带怒的声音。
洛施施好似没听见,自顾自地说:“这个瑾妃我真是小瞧她了,装出一副不争不抢,岁月静好的样子,你瞧瞧,肚子还没大起来呢,就会见缝插针来卖好,这插得真叫人恨不得给她几耳刮子!”
“娘娘小声点!”
洛施施哼道:“怕什么,你说这孩子要是生下来,她不得上天?本宫跟你说,这可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你学着点。”小言心里嘀咕,她又不是主子,要学什么。
她走后,隐在墙角边的皇后看了眼紧闭的宸元殿门打道回府,不远处伏贵妃笑道:“皇后娘娘来了怎么不进去?”
皇后看她一眼,不轻不重道了句:“妹妹没听见赵内侍说陛下需要休息么?再者瑾妃妹妹是再妥帖不过的,有她照顾陛下本宫放心,劝妹妹也还是先回去,别扰了陛下休息,明日再来吧。”
伏贵妃福了福身:“恭送皇后,皇后教训得是,妹妹这也就走了。”
途中,伏贵妃缓缓走着,从宸元殿出来一路没说话,花溆也只好默默跟着。忽地她道:“瑾妃妹妹今日动作可真是快啊。”花溆道:“只是担心陛下吧。”
“往日她一派平和,陛下不理她,她也不搭理陛下,安之若素,如今倒忽然热情起来。这怀了孕的女人都会变得不一样么?”
“想必孩子会让母亲变得更温柔。”
伏贵妃站住,一只手搭在花溆手上,微微侧着头状似思考什么疑难问题:“她是不是觉得有了孩子,再有陛下,她就可以在宫里搭建个窝来呢?”顿了顿她问,“你说她这个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花溆是她心腹,一下就听出她话里的节点,回道:“不论是男是女都生得太晚了,依奴婢看,咱殿下前路上只有一个阻碍,一个呱呱小儿能……”
伏贵妃抬手:“你太乐观。”然后花溆听见她轻轻地、缓缓地,半叹着气说出一句,“史上传位给谁也料不着的幼儿的例子不在少数。本宫看这宫里呀,孩子已经够了呢。”
“娘娘?”她轻唤一句。
伏贵妃提起神道:“走吧,还早,咱们去瞧瞧被气着的福泉宫娘娘,人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得及时送上帮助。”
重明宫东方永安在殿里不停徘徊,不时抓着紫熏问:“殿下怎么还不回来?”紫熏道:“你坐会儿,殿下怕你着急,派人先来回了,本是要回来的,陛下忽发旧疾,又去了宸元殿,才耽搁了。”东方永安一时搓手一时拍腿,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