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一个昭仪就能打发她们?听听,听听她们要什么?淑妃!她们要四妃之一的淑妃!”李明易高声呼喝,带着不可思议的嘲讽,“就她那肥猪一样的丑女儿?也配淑妃?”那个老鼠眼贪得无厌的统领夫人让他受到了莫大侮辱,怒不可遏。
东方永安却淡然地坐在一边,心里想的是人类的悲欢果然并不相通,可她既忝居一个没有名份的谋士之位,还是当提醒他残酷的事实:“您该庆幸她索要的不过是个淑妃,如果她要皇后之位,张美人的父亲也要皇后之位,那您就得操烦如何说服臣工并立两宫了。”
“想也别想!”李明易甩袖怒然,“自古只有昏君才会并立两宫甚至三、四、五宫皇后,徒叫后世笑掉大牙!朕虽非明君,也绝不干此等荒唐事!”
东方永安点头:“很好,陛下是个明辨是非之人,那想必明白,您口中肥猪一样的丑女儿愿意劝她的父母冒险帮助您,而只希冀一个淑妃之位,我觉得她傻,因为她甚至不希冀您独一无二的宠爱。”她直视他的眼,淡漠而无情,“您以为别人为什么要帮您,仅仅因为您是皇帝吗?”
李明易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难道不就该是这样?朕是皇帝,他们都是朕的臣民!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朕赐予的,都是因为朕的仁爱,用朕的东西帮助朕,不是应该的?”
东方永安轻松一笑:“那您等着吧,曾经有个皇帝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他被他的臣民烹煮而死,其肉为他的皇后所啖。”
李明易一阵恶寒:“有这种事?”
东方永安走到宸元殿皇帝处理政务那张御座边,伸手缓慢抚摸两下:“要坐这张椅子不是那么容易的,统御群臣也不仅仅靠皇帝两字。”
李明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统御群臣非如此简单这个道理,他当然懂,他只是免不了气恼,自己贵为天子,竟还要像货物一般,用自己所拥有的筹码与他人做交易,更可悲的是他仅有的筹码是他自己。连皇帝都活得如此无可奈何,这是多么可悲的认知。
如果这就是成长的痛,他宁可不做这个皇帝。可他也知道,这亦不过是想想,当真给他放弃的机会,他仍然会选择紧紧抓住这个位子,见过山巅的风景,还怎么甘心回到半山腰?否则,李明珏出现的时候,他就该将他迎回来了。
他冷笑两声:“一个淑妃而已,朕就给她!可这样还不够,以李穆手中的兵力,若发生冲突,我们仍然是以卵击石。”
“所以,我们一定要把握好他将心思都放在南阳的这段时间。”东方永安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斗篷,“我该走了,去见一见早该见的人。”
“小心,人手不够的话,朕让无影他们也去东方府。”这些日子,为方便甩掉盯梢的人,东方永安都住在东方府,无色、猫儿与链鬼负责守卫她。
“不必,足够了。有件事我还得说在前头,我只是打头阵,必要的时候还得请陛下亲自去见他。”
李明易点头:“朕明白。”她已经为他筹谋太多,当初找她回来,不仅是他,就连伏瑟也未期许这许多,她的母亲原只希望通过他对她的爱意,让她的儿子重新振作起来。他原也只期望她在他身边能给他更多的支撑与力量,谁也没有期望过她能给出什么有用的谋划与实质性的帮助,然而事实证明,她眼光毒辣,总是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比他们更清醒、更果敢。
这不免让他好奇,她是否也会惊慌失措与无能为力,是否也会遇到悲痛欲绝的境地,那时她会是什么样子,会崩溃、颓废?会哭泣吗?
像往常一样,太阳掉下地平线,黑色的海洋升起,罗剑赶着他的小毛炉踏上回家的路。绕过几条巷子,拐过几个弯,穿过市集,最终远离人烟,来到位处偏僻肮脏之地的他的家,因为罗英的出现,他愿意将这里称为家,虽然她不住在这里。想起活生生、在同一个城池的女儿,猪狗巷里的臭味变得亲切,粗糙的石墙、泥墙缝里透出来的昏黄的火光也变得温暖。他第一次真心觉得这个地方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