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嵇承古从外面回来了。韩江容的方向正对着门口,最先看见他,朝他招招手,“嵇大哥回来了,吃过没有,要一起吗?”
嵇承古像是有心事,也不怎么搭理人,拖来凳子坐到餐桌旁,自己找茶杯倒了水,仰头猛地灌进喉咙。
饭桌上几人原本在说笑,而嵇承古辅一回来便是这副失魂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这定是遇上什么事了,惹得几人不由得严肃起来。齐茂远问道:“嵇兄,这是怎么了?”
嵇承古回过神,见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再喝一杯水,匀了匀气息,才说道:“在下方才去好友家拜访,聊起那日上山迷路借宿在猎户家的事。恰巧他和那个杜老四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便多说了几句。”
几人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打断他问:“杜老四是谁?”
“就是那个猎户。”
“哦,你接着说。”
嵇承古继续道:“在下的好友说,杜老四是六年前才来到这一带的,那年潞县闹过匪患,杜老四自称是从那边逃难过来的,家里人都让水匪杀光了,独独剩下他一个。后来他便定在了这里,独居在山上,以打猎为生,不时下山卖些兽肉和皮货。但是,你们可还记得那个猎户自己是怎么说的?”
那天,他们谈话间发现猎户见过煌焱教的人,追问下,猎户说自己九年前曾经无意间误入煌焱教的领地。后来他被煌焱教的人追赶,无奈之下躲到镇上的兄弟家里暂避。
猎户于燕晴煦几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是故猎户的这番言语,他们在听的时候并未怀疑过其中真假。而方才嵇承古带回来的消息,竟与猎户之言句句相斥:猎户说自己九年前就在山上,百里镇的街坊却道他是六年前才逃难过来的;猎户说自己去过镇上的兄弟家暂避,街坊口中他却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两种说法相互冲突,那么其中必定至少有一种有异。燕晴煦问嵇承古:“你的那位好友,是否可信?”
“自然。”嵇承古的回答斩钉截铁,“他是我发小,没有理由欺骗我。”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他记错了?可能他说的是山上其它猎户的事,并不是我们遇见的那个。”
“这个在下也想过,所以在拜访另外几位好友之时,我也都顺便问了一下,凡是认识杜老四的,给出的答案都差不多。而且……”
话说到一半,他却停下了,像是在思考。
陆语儿鼓了鼓腮帮子,心思完全还在吃东西上,对嵇承古讲述的内容不甚在意,夹了一筷子鸭肉顺口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就是那个猎户在跟我们说谎喽?”
“在下认为不全是,要不是早就在山上,他怎会对九年前的事有那么多了解?”
“那就是对百里镇的人说了谎?”
“应该是这样,但不止是这样——他告诉我们的,也未必都是真的。他大约是对所有人都隐瞒了一些事情……在下有两位好友说到,他左手背上有一大块疤。”
“左手背有疤又如何?”
“煌焱教的人,手背上都有火焰烙印,虽说在下记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只手了……你们说,那疤会不会就是火焰烙印,或是为掩盖火焰烙印而刻意制造的疤痕?”
听到这里,齐茂远放下碗筷,斟酌问道:“你是想说,他就是煌焱教的人?”
“嗯。”
知道煌焱教的许多隐秘细节,手背上还有可疑的印记。证据算不上充分,但对于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线索的他们来说,这一丝可疑已经足够让他们跑上一趟了。齐茂远当机立断,“我们快些吃,吃完立刻出发去找他。”
“啊?”陆语儿指指外面黑漆漆的天,“立刻?这个时候?”
齐茂远点头,“他若是煌焱教的人,上次我们提起便已是打草惊蛇,此时去都未必来得及。”
确实,夜长梦多,若想从猎户身上再挖出些什么,就要快些去了。“但是,你们还能找到他的住所吗?”反正燕晴煦是记不得那九曲十八弯的山路。
“我应该可以。”嵇承古道。
他们又迅速吃了几口饭菜,吃完连碗筷都没有收拾,直接牵马出发了。嵇承古果然还记得路线,中间虽绕了些路,但还是在月上中天以前赶到了猎户的住处。
猎户的住处黑漆漆的,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齐茂远上前敲门,没有人应,再用力些敲了敲,朝着卧房的窗子喊了几声,依然无人回应。
燕晴煦记得上次住在他家时,好像看到卧房的窗闩是坏的,只能虚掩上窗子,不知现今修好了没有。她试着推了推,窗竟真的开了,只不过屋内空无一人。翻窗跳入屋中,他们到各个房间找了一遍,人不在。
点灯查看,屋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衣箱乱糟糟的,还有衣物半拖在地上,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家是不是进了贼。但奇怪的是,储物室内虎皮还好好地挂在墙上,要是进了贼,不应该只翻找些不值钱的旧衣,而不拿这价值千金的虎皮。比起遭贼,屋中的情况更像是他自己收拾包袱时将屋子翻乱了。
“收拾包袱做什么?”陆语儿一直没怎么听他们说话,现在还在状况外。
齐茂远答:“心中有鬼吧,兴许这次我们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