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鹭离森_KUN
(39)
齐铁嘴气喘吁吁的到了佛爷家的大门口,就看到张启山从小洋楼里失魂落魄的走出来,仿佛经历了一场灵魂拷问一般,眉头深锁。齐铁嘴倒是顾不了许多冲到张启山身边抓住他猛地摇晃着:“佛爷……我正找你呢!我回了一趟自己家,又去了一趟二爷家,发现我们进入的这个地方不仅距离上偏差很大,时间也有点古怪。”张启山听完眨眨眼,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诧,反而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天边挂着的弦月。“佛爷……怎么你也发现了!我清楚的记得我们下墓之前是上弦月,我还用月令给人卜过一卦的,可如今来到这里,竟然变成了下弦月。莫不是我们在墓里面带了小半个月不成?”齐铁嘴说着眼睛瞪得好像青蛙一样,他心里向若是陨铜制造象至少应该是有规律可循的,怎么这里的一切表面看起来有序,实际上又无序。“我……我看见我父亲了……”张启山沉吟了一阵,说出了自己之前在屋子里见到父亲的事情。
回想着自己走进客厅,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父亲就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冷的用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严肃口吻:“还不给我跪下!”张启山站在那里愣愣的盯着父亲心里知道穿着军服的父亲是陨铜造像而已,但还是缓慢的对着跪了下来,看着父亲的侧脸一如从前,军服上还留着致命的弹孔,但仔细思考一下父亲是带着他们南下进入长沙的路上被日本人枪杀的,并且是他亲手埋葬,怎么可能会穿着陆军新军服,陨铜造像的偏差实在有点太大了。就在此时坐在一旁的父亲转过头盯着跪在那里的张启山开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隐姓埋名,离开东北的张家古楼?”张启山被他问的着实一愣,缓了一阵子回答道:“为了不被本家找到,摆脱家族命运……”
“那你又是如何做的!你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东西,破坏了两个世界的平衡,如今走入这种窘境,完全是咎由自取!”父亲边说着便抬手拍了桌子,这些话,这个样子又和记忆中的父亲重叠在一起,张启山告诉自己时刻要保持警惕,不要被眼前的虚假造像蒙骗,但心里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有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悲恸充斥着内心。“我们花了多大的心血,费尽了心机才摆脱本家……”父亲的话音未落,背后又传来了其他熟悉的声音,张启山回头竟然是早已牺牲的一班兄弟,他们皆是义愤填膺指着张启山的头,喝到:“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一路上牺牲了多少兄弟,我们费了多少力气才保住了三成的张姓族人。如今你又偏要和日本人硬碰硬,你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族人吗?”,“我的孩子就在南下的路上死在我怀里,我的夫人我却都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如今你偏偏要来这座矿山,扰乱秩序,你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族人吗?”,“这里的变化皆是因你张启山而起,都是因为你!”,“你现在的做法害得他们白死!”张启山被这些人围起来,抱怨和喝骂没完没了扰的他头痛欲裂不胜其烦。
“您不是曾经教导过我,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张家人生来就要为天下人负责吗?如今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止日本人带走陨铜,难道这也是我的错?我就应该眼看着日本人在中国掠夺不属于他们的一切吗?”张启山推开他们直面父亲,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遵从着父亲曾今的教诲,用自己的力量保住长沙,为这个国家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张启山越说越觉得自己不该沉浸在这毫无意义的造像之中不由得怒从胆边声大喝着:“张家人才不会如此懦弱,如此抱怨,你们不过就是虚妄的造像!”随着他的怒吼,父亲和那些逝去的兄弟一个一个破碎成诡异的灰烬消散在了空气里,人虽然都不见了,但房子里还在回荡着之前的那些抱怨的话,一句句像是尖刀扎进心里。齐铁嘴听完张启山的话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对这个世界生出了莫名的惧意:“怎么会……佛爷的父亲早就仙逝,莫不是这陨铜真的能……”他想说的是陨铜是否真的造出了一个死人的世界,而这些逝去的人真的存在与此。
“我们得快点把二爷找回来……时间越久,心里的坚持就会越动摇。”张启山说着便朝着院门外走去,齐铁嘴也快步的跟上,梨园有张日山,红府一个人也没有,梁湾不知道去了哪里,张启山仔细思考了二月红究竟会出现在那里,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丫头去世那一晚,二月红抱着她对一晚阳春面的求而不得,如果二月红真的遇到了这个世界的丫头,他最想做的一定是满足丫头的愿望。话不多说两人便朝着河滩附近的面馆走去,想在那里寻找二月红,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恰巧就在桥头一家面馆遇到了正在吃面的二月红,也早就料想到身边一定有个他们熟悉却又不想见到的人——丫头。“二爷!啊……”齐铁嘴开口唤着二月红见到站在一旁的丫头他还是忍不住张大嘴,对于心中有着执念的人,这陨铜似乎确实是有意满足。“你们……怎么跟来的!”二月红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了。“你能进来,我们自然也可以。”张启山脸上带着责备的神情,他气二月红因为执念而对其他人不管不顾。
“丫头见过佛爷、八爷。”丫头如从前一般端庄有教养,但是又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叫人难以亲近。“妈呀……这也,这也太像了!就好像夫人的鬼魂……”齐铁嘴这一路没遇到一个开口说话的人,除了丫头,被她张口这一句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二爷,我们私下谈谈吧。”张启山没有理会齐铁嘴只是抬手想把二月红请到一边,二月红倒是没拒绝对着丫头安抚了两句便跟在张启山身后。“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丫头嘛。”二月红前先一步开了口,他的意思是张启山如果是要说这个,大可不必了。“不只夫人,我在家中见到了早已仙逝的父亲……”张启山对二月红总是有些无奈。“那你就应该懂我才对!”二月红说着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儿,完全没有了从前的风度,有点像是个歇斯底里的病人。“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人死不能复生,这才是人间常态。有些人,有些事,不应该记在心里才是最好的吗?妄想着去改变世间伦常的人终是没有好下场的,二爷你究竟明不明白。”张启山苦口婆心,二月红只是冷漠的低着头,一副置之不理的样子。
“二爷,这地方真的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我们非走不可,你知道的。佛爷的话,你究竟听没听进去啊!”齐铁嘴眼见着谈话陷入僵局不由得心急火燎。“听到了!听的真真切切的,对,这里确实不是我们应该待的地方,所以请佛爷和老八,离开这里吧。”二月红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站在方桌边含笑看着他的丫头,转过头表情愈加的冷如冰霜。“你这是什么意思!”张启山被二月红这一句顶的半天没缓过气。“这个世界确实有阴阳之分,但佛爷又怎么知道我们来的世界就一定是真实的呢?”二月红的话越发的癫狂,他已经完完全全被自己的执念支配。“外面的世界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是我们现在待的地方一定是假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不过是陨铜根据你的心魔制造的幻想,你难道就一定要活在幻象里么!”张启山说着便揪住了二月红的衣服领子,如今他倒是真有些后悔拉二月红下墓。“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么,对我来说有她的地方,就是真的!”二月红猛力的推开张启山表情一如当初来佛爷府寻仇一般歇斯底里,他转身走向丫头,拉起她就要离开,却被齐铁嘴拦住了。
“二爷!你别激动!别激动!咱们兄弟一场有事好好商量,这个世界不过是虚妄,你真的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么?”齐铁嘴用身体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他真的没想到情令智昏这个词要用到二月红身上。“有什么不可以吗?活到现在,为了成就佛爷的大业我舍命奉陪下墓探索古墓的秘密,于情于理,我尽职尽责,剩下的时间里我只想和她在一起。”二月红说着便和牵着手的丫头相视而笑,二月红还想向前,张启山无奈的甩了甩头,刚要开口,忽然一瞬间天便亮了,接着头顶的日头变换迅速,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日暮西山了,张启山和二月红两人似是要剑拔弩张,齐铁嘴拦住了张启山,想让二月红冷静一下。“我们先去找副官和梁湾,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想二爷能去的也不过就是这几个地方而已,别回头那两人再出点岔子。”齐铁嘴说着便有些担心起来,拉着张启山四处寻找其余的两人了。
“梁……梁湾……”张日山深吸了一口气,他甚至都有些不确定背对着他站着的人究竟是不是梁湾。“啊……”梁湾渐渐的止住了抽泣,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慢慢转过身,呆愣愣的看着来寻她的张日山。“我……我刚才看见的人……那个抱住你的人是……”张日山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的好像一锅粥,无法处理好思绪,显得语无伦次。“都是假的……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假的。”梁湾吸了吸鼻子,有些忐忑不安,语速极快,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张日山去思考一般。“我……不对我分明看到,分明看到……”张日山犹如提线木偶一般抬起手指了指那人消失的地方,想到那人的模样便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分明看到什么?你们两个人不去佛爷府和我们汇合跑到这里做什么?”齐铁嘴和张启山站在他们身后,见到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便张口询问。“八爷!八爷,我刚才看到一个人抱着梁湾,那人的脸和我一模一样!真的……你说,你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张日山见到他们两个人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上去拽住齐铁嘴的胳膊,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佛撞到了什么神乎其神不可捉摸的咄咄怪事。
“梁湾你没事吧……”张启山听到这里有些诧异,他以为这里只是陨铜按照大家对逝者的执念的造像,却没想到原来任何执念都有可能被造像复制,因为见到二月红的癫狂,他便十分担心梁湾的也会陷入其中出不来,走近拍了拍梁湾的肩膀。“我还好,都是假的,我知道……都是假的。”梁湾呆愣愣的望着张启山,眼里还含着泪花。“你……你小子,人家梁医生都说了假的,你还磨叽个什么劲儿。什么你自己,一定是你看错了!”齐铁嘴忙着打圆场,和稀泥。“我看的真真的呀!那人和我一模一样,不对,还是不一样的……衣着不太一样,眼神……看起来很疲惫……”张日山努力的回想着自己举起风灯的瞬间,回想着那个人的脸,想要证明自己所见到的并不是花眼。“好了!我和八爷在周围转了转,四周全是大雾,这座城就好像一座死城被包裹起来,我们决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张启山说着便往巷子口走,示意着其余的人跟随他的脚步。
张日山心里暗忖为什么大家谈到自己看到的另一个张日山都仿佛有种不一样的默契,齐铁嘴打圆场转移话题,张启山直接打断话题,梁湾又支支吾吾闪烁其词,那个张日山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是真的只是长相相似,还是那个人根本就是他呢?他沉默着跟在梁湾身后盯着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忽然好像这座城一样被迷雾遮盖,自己如何都探究不到真相,这一路上他一直沉默着,把他们第一次见面再到每一个瞬间都回想了一个仔细,所有令他困惑和疑虑的部分都拿出来反复比对,他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梁湾也许就是陨铜世界的人,虚幻的人?她也许就是这个世界里他的爱人,想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你小子想什么呢,唉声叹气的!”齐铁嘴凑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骂着。“八爷,我是觉得梁湾会不会就是陨铜世界的人……”张日山小心的避开梁湾,压低了声音在齐铁嘴耳畔说着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