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07、春风得意马蹄疾(1 / 2)美人病抱寒霜剑首页

孙张长眉紧锁焦急地在平章府朱门前来回踱步,时不时仰头望一眼东方的天色,又低下头,叹了口气,朝朱雀大街以北急切地眺去。

今天是殿试放榜的日子如今卯时已过,大雨初歇熹微的晨光破开东方石绿色的层云贴着远处宫城明黄色的天际线一点点爬上屋脊。

就惯例而言,殿试发榜日的这个钟点歇在鸿胪寺的士子早当闻五鼓而入朝,过跃龙门听候官家金殿传胪。温有道此时已入宫点卯殿试结果又全无消息这位深得平章大人倚重的长史幕僚手心微微沁汗焦躁地踱过身去。

“喜报喜报”

孙张惊了一跳,连忙回头,却见几匹白马踏着漫天的朝霞自朱雀大街北面飞驰而来。

“温小郎君高中一甲探花赐进士及第!”

“相国寺黄墙外全京畿路头一张的御印金榜您家公子高中啦!”

湿漉漉的空气中满是青苔的潮气,答答马蹄踏过唐砖阔道上清浅的水洼,一重叠着一重的贺喜声由远及近响遏行云,朝平章府纷至沓来。

“魁星点斗,紫气东来!”

“出将入相,指日可待!”

“温小郎君才冠京华,自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正是他年平章事呐!”

五六匹高头骏马长嘶而至,几名衣着体面的少年翻身从马上下来,笑嘻嘻地将愣了神的孙张团团围住:“孙先生,回神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七八张仓促写就的大红庆帖被胡乱塞入孙张手中,他忙不迭将帖子接过,也来不及看,随手拉住面前一位少年,不可置信地问:

“进士及第?探花郎?这他可还未及冠呢!”

众少年闻言,纷纷大笑:“盖了皇帝之宝的相国寺大金榜,还能作假不成?第一甲,第三名,金纸墨字,可不就是令府温小郎君的尊名不不不,过了今日,该改称小温大人啦!”

“是极是极!小温大人正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当为天下士子表率,仕途通泰,飞黄腾达!”

“这苍天有眼,好,好,好啊!”

孙张喜不自胜,激动得语无伦次,双唇微微颤抖。这位向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平章幕僚竟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捏着厚厚一沓大红庆帖,原地瞎转了几圈。

“孙先生,孙先生?”

一众少年笑吟吟地围着他,孙张这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向府门处的随侍扬声吩咐道:

“还愣着干什么,赏!都重重有赏!”

几名仆从连忙将地上的朱漆樟木箱打开,这箱子一尺多深,满满当当装着绛色的金线绣囊,众少年眉开眼笑地凑过去,只觉手心一沉,打开绣囊一看,一人赏赐三十六枚钱监新铸的金铢,取的正是“六六大顺”的意思。

“多谢平章大人,多谢孙先生!祝小温大人从此大展鸿图,步步高升!”

这些少年正是殿试放榜后,带着喜讯向上京各邸道贺讨赏的报子。不过眨眼之间,七八匹骏马又从北面飞驰而至,第三批,第四批,很快,平章府前熙熙攘攘已围满了报喜的少年。

这些报子得了赏钱,也不贪心多留,笑嘻嘻地躬身致谢,继而翻身上马,往下一处世家府邸奔去。

得得马蹄踏过春花,将相府公子高中探花的喜讯传遍京畿路的大街小巷。

相国寺前新张的春闱金榜长三余丈,角落处钤盖了“皇帝之宝”的朱泥御印。

礼部员外郎刚吩咐禁军戍卫将皇榜贴于墙上,早在榜下候着的一众应试士子的家眷及友人连忙拥过前去,先匆匆扫过一甲三魁,接着又急不可耐地在榜帖里找自己认识的名字。

“省试录取二百一十九人,殿试黜落者,三十九!”

“好,我儿中了!我儿子高中了!第三甲第十八名,赐同进士出身!”

禁军戍卫显然见惯了殿试放榜的热闹场面,个个披甲执戈,神容冷肃地维持秩序。喧闹欢呼声中,又间杂着落第士子亲友的哀叹怒骂,满眼尽是郁郁不平之色,对金榜题名之家显然艳羡不已。

“时运不济,天道不公!可恨我那学生秉灯夜读,苦学不辍,好不容易过五关斩万将来到上京城,岂料熬过了省试,到头来又是一桩春秋大梦!”

此时日出东方,宫城内正传胪唱名,一些殿试文章发挥失常的,根本无缘再见天颜,亦无心思看榜,呆呆坐在朱雀大街,遥遥听见含光门内金殿唱名的雅乐之声。

“纪修,纪修怎么没有纪修?”

前日那戴东坡巾的士子今早并未受五鼓入朝之召,显然已是落榜。他痴痴怔怔地望着金花榜帖,不信邪地走到一甲第一处,从头到尾将金榜上的名姓一一念过,及至最后一名“覃钟玉,淅川襄陵县人,第五甲第四十三名,赐同进士出身”,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我黜落了?这、这根本不可能啊!”

纪修疯了一般将头上的东坡巾砸在地上,狠命踩了几脚,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卷袋里取了殿试所作文章初稿,心醉神迷般一字字念过,前前后后读了三回,忽而仰天狂笑,将手中试卷撕作碎片。

“命,命,命!这都是命啊!”

皇城内隐约传来雅乐鼓点之声,赤金色的朝霞铺在朱雀大街的唐砖阔道上,往来人马川流不息。

纪修愣愣地望着一地碎纸,忽而心生悔意,两眼一耷,猛地扑倒在地,将那些被人马践踏得污糟稀烂的文章小心翼翼地捧起,随手拉过路边一位眉开眼笑的富绅,惶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