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和这几天在学校也忙忙碌碌。这两天老板催实验进度催的狠,眼瞧着梁和手底下的实验成果还算可以,就一直盯着看这批新进的材料能不能挖出更好的结果来。就这么忙忙活活地又是一天,晚上下了班,梁和没急着回宿舍睡,而是跑到了第十二教学楼的天台。那个天台可以从楼外侧的旋梯上去,很方便,但是平常没什么人在那。偶尔会有社团在这搞小聚会,但也不经常。
他点了支烟,随意坐在一处凸起的小平台上。晚上气温很凉爽,习习的微风卷动梁和的发丝微微摇摆。刘海拂过眉梢,刺挠地梁和脸上不住发痒。他伸手随意拨弄几下,眼睛盯着远方的夜空,慵懒地发呆。
享受着无人打扰的寂静时刻,梁和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也是像这样宁寂的夜晚,自己身旁坐着个穿着衬衣的男人教他认星星。温和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像泡在水里一样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男人抬起手指着天上闪闪烁烁的繁星,梁和随着他手的动作看过去。他的视线转过来想看男人的脸,却突然被一阵剧痛生生拉扯回来。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相同的结局。每当梁和试图探寻画面中男人的面容,他脑海里的神经总是会像拉警报一样突然绷紧。紧绷的神经带来剧烈的疼痛,一下一下凶狠地撞击着头盖骨。他觉得这种疼就好比黄宏在脑子里头抡大锤,还全都是八十的价位。
他扶着额头,另一手撑着水泥平台,弯腰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眼前被豆大的汗珠迷蒙了视线,身前那堵年代未知的涂鸦墙只能看得到一坨坨花花绿绿的色块。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来。此刻梁和的情绪莫名变得恐惧而悲伤,他疑惑,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隐隐觉得这份总是令他措手不及的强烈痛苦与画面中的男人息息相关。他不知道残留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更不清楚自己与他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去。
大约一刻钟过去,疼痛的折磨才渐渐消退。就像傍晚海面的退潮时刻,一波一波缓缓地从梁和的身体中抽离。梁和抹了把脸,拭去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他重新坐下来,静静地平复呼吸,突然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的发潮。夜晚的凉风吹来,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坦。
他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右手轻轻地摸在心口的位置。他虚弱地感受着胸腔里有规律的搏动,左手摸出烟盒,盒子里一根烟也不见。他郁闷地缓缓站起身,下楼慢慢走回宿舍。
梁和觉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但是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他希望在这种不正常情况变得更加严重之前能够顺利毕业。好在每次发作时自己都能从人群顺利脱身,但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下一次的发作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画面闪回的情形看似都是毫无踪迹可寻,现在的他能做的只能是把画面记录下来。
他回寝室找出铅笔,抽出白纸描绘方才见过的情景。唰唰几笔,勾勒出坐在地上手指星空的男人身影。
草草画完,梁和在右下角写上57,随手折了放进外套口袋。他收拾了洗澡要用的东西,去了宿舍一楼的公共浴室。洗完回来的梁和顿觉浑身泛着说不上来的疲惫,上床裹了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维经过几天的考察,终于从S市回来了。一回X市就直奔公司,向邵之洺汇报这几日的考察情况。
“……安坪区那边确实有几块地方值得开发。有一部分区域是普通居民区,年头很久了,楼房也老旧。离着村庄倒是近,村庄里有很多人搞时蔬水果大棚,那边如果投资做农家乐或者开民宿都可以。另一处地方,”苏维拿出拍摄的照片,指着其中一张对邵之洺说,“风景很好,旁边有一座山林,上风上水,空气也好。这一处没别的建筑,只有一栋孤儿院和一处精神疗养中心。”
听到苏维说起孤儿院,邵之洺突然想起梁和也是从孤儿院出来的。他眉头一皱,问:“是梁和曾经待过的那家?”
苏维答:“是。暖阳孤儿院。他们已经接到要拆迁的消息,现在已经慢慢着手把里面的人都分散到临市福利院安置了。疗养中心也一样。”
邵之洺揉揉眉心,道:“那既然如此,就给这块地安排竞标吧。这片人少,要是开发居民区那边,回迁安置又少不得闹腾。那片山上好好规划规划,具体怎么办,三天后叫上子公司的几个经理一起开会商讨一下。原来孤儿院跟疗养中心那里,你去那边交代一下,让他们自己商量看看建设什么样的楼盘比较合适,开会的时候提交方案。这几天你也辛苦,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整休整。”
苏维点点头,合上笔记本转身离开了邵之洺办公室。
邵之洺在公司开了一天会,下班前接到高蕊的消息,想约他出来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