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醒来时,梓鸢脑子里只有一片苍茫。
弦断了,崩裂那一刻的震颤也在昏睡中过去了,她的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坠入昏睡的前一秒,妫珩的逼问就在耳边。她失了意识,内心却还在挣扎,连昏迷了,也都不安生。
如今醒来,却宁愿继续昏睡。
现在,昏睡前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她清楚地记得妫珩的表情,清楚地记得妫珩的每一个问题,可是她不懂揣测,也不敢回答。
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和懦弱。
害怕暴露不该暴露的脆弱,害怕陷入不该陷入的陷阱,害怕信任不该信任的人,害怕交托不该交托的真心。
她就像在雾里看花,清楚明白自己需要谨慎、需要清醒、需要冷静,却还是怎么都不够谨慎、不够清醒、不够冷静,怎么都,看不穿那笼薄雾。连面临的敌意都来得莫名。
她知道她还不够强大。
她知道没有自己叫嚣张扬的实力。
便是连这条命,恐怕也是施舍。
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奇迹。
难受地攥紧锦被,她压着自己陷入被褥间,只想兜头盖住自己的脸,闷死又有什么可怕。
敲门声起,她闭了闭眼,脑中空空如也,认命地合上了眼。
来人是丛画吧,就好像她刚被救时一样,日夜来照料。她也希望时间回溯到那个时候,那样,她所有的不成熟就都有了挽救的机会。
意料之中的碗勺碰撞声响起,敲打着耳膜,也不知是警钟还是丧钟。
她听到碗碟被放在几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恍若踩在她心上。
锦被被拉起,掖在下巴下。凉凉的手指触到她的下颌,让她浑身微不可见地一抖,那手也紧接着一顿。
她才忽然发觉:不是丛画。
安静了几秒,低低的一声叹息近在耳际,方才还在脑中回放的声音如今就被真实地呵入耳中。
“还要装睡吗?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几分郁闷,几分无奈。
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她睁开眼,妫珩那张面孔就撞入眼中。即使早有预料,她也为他如此不顾忌的靠近而心惊。
可是她已经不敢推开他了。
如此近的距离,鼻息相闻。她只能看到他的眼中明明暗暗、涨涨退退,暗潮汹涌,就如黑夜里蛰伏的兽。
僵持了半晌,她没忍住,掩唇咳了起来,喉咙一阵痒过一阵。视线中,他眼中所有的起起伏伏如被过境的龙吸水卷走,撤得一干二净。可即使没有了复杂难明,也依旧不是清澈明晰,那若有似无才更是磨人。
他微微起身,手探入被中,察觉她身子一僵了,动作也不止,就径自揽过她的肩背,搂着她让她挨着床头坐起。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檀香,一缕一缕地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她呼吸一滞,咳得更厉害了。
他转身给她倒了杯温茶,也不管她伸过来要接的手,就直接递到她的唇边,盯着她,等着她来喝。
梓鸢一咬牙,没忍住抬眼看他,就见他眉梢一挑,一脸赤裸裸的“你敢不喝?”,气得她心尖发疼,牙根发软。
不情不愿地触上杯沿,茶水润了唇,她才发现自己的唇干燥得过分,一时很是疑惑自己睡了多久。
那端着杯的人仿若能听见她心中所想,放下一滴水不剩的杯,悠悠问道:“想知道自己晕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