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起身立在一侧,齐琰这才细致的打量了一下齐安,这齐安四十左右岁,内着深蓝色布袍,外罩着白麻衣,系着白麻带。颌下留着胡须,面貌普通,垂手侍立,肩背微弯,神色小心谨慎,半低着头,一副随时准备弯下腰听候主人吩咐的样子。
当年齐安送自己父子回祖籍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当他丢下自己父子返京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又不是长房的仆役,拿着二房吩咐的借口,留都没法留,是个滑不留手的精明人,子爵府二房的心腹。
齐琰打量完齐安,心中想到,这次来给他报丧信,接他入京,主事之人应是严肃,京中是个什么打算,又是一个什么情形,还要从严肃这里问出来。
“山野乡下之地,也没有什么好茶,怠慢表叔了。”齐琰收回眼神,对桌边啜茶的严肃说道。
“无妨,就是喝这么一个味道,我们这一路从京城过来,晓行夜宿的,也讲究不上什么茶不茶的。”
严肃二十多岁,身体微胖,圆脸庞,面色白皙,上唇留着短须,鼻正口直,眼神灵活。说话间眼神盯视着齐琰,待齐琰回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又顺势转去他处,打量起院落来了,甚是精明,有股子精明商贾的样子。
齐琰等着严肃的下文,严肃却又不说话了,又啜了一口茶,抬手将茶碗放在桌上,身子微倾离了椅背,就准备起身要走。齐琰可不能这样搞不清头绪就跟着走,手按在桌上,先站了起来,后退一步肃立。
“乍闻噩耗,小侄却是忘了问安,京中叔祖母连遭丧子丧夫之痛,不知如今可还安好,身体可还康健。”
“嗯?”见齐琰这样子,严肃倒是楞了一下,身子靠回椅背,答道,“初时,表兄战死噩耗传来,姑母肝肠寸断,恨不能以身相代,与姑父先后大病了一场。及至姑父病故,姑母带病强撑着处理丧事,一条命去了七八,姑母不容易啊。”
严肃摇头叹气接着说道,“现在稍好了一些,姑母念及表侄父孝已满,差我来接表侄回京,本来是早该来的,可是府中从五月至今,无一日无事,直至延宕至今,姑母忙完姑父丧事卧床半月有余,身子稍好,就催着我来接表侄,我这一路上也是不放心姑母啊。”
齐琰才不信他这番鬼话,当年接他父子回原籍,派个管家随从就成了,京中子爵府要是真想接他回京,偌大一个子爵府难道连个下人也派不出来吗?
“真是劳苦了叔祖母了,二婶现在可还安好?”
“表嫂也是病了几场,也是强撑着,现在诸事差不多安定了,正在府中修养身体。”
“哦!如此小侄倒是安心不少。”
“嗯!”严肃微点着头,这齐琰倒也知礼,这几年在这乡野之地苦熬,这么一会儿的话中倒没听到有半句怨言。回京的路上,自己可以试着言语打动齐琰,说说京中子爵府的艰难,再说说齐琰若是承继到二房下的富贵,想来是能办好姑母交待下的事。
“小侄这些年在这里守孝,与京中少有联络,不知京中现在除了叔祖母和二婶,还有什么亲眷在。”
听了齐琰这话,严肃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齐琰,目光和神色中有些意外,齐琰这是想打听京中之人的实情,玩味的看了齐琰几眼,严肃半笑不笑的开口道。
“贤侄可是对京中这些年对你少有照顾有所怨言?”
“不敢!小侄是想知道京中还有何人,问候一声。”
严肃转头不再看齐琰,手搭在桌上,手指转着茶碗,缓缓的开口道,“少有照顾是实,但对于贤侄来说,这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哦?”齐琰直直盯着严肃,等着他的下文。
“自从当年你父祖获罪流放西北之后,京中府里的日子便日渐艰难起来,先是我姑父降等袭爵,除了几家世交还有些许往来,别家勋贵怕惹祸上身都是躲了不再登门。京中子爵府在京中过的甚是艰难,这也不必细说。”说着扫了眼齐琰,见他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这些路上慢慢说,只说自我姑父接了勇毅子爵的爵位,除了这个空头爵位,这近二十年来,连一个实职都没有啊,处处有人为难做手脚,子爵府的架子又不能倒,开销也少不了,这些年也不过是苦苦撑着一个子爵府的架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