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了春,艳了夏,黄了秋,凉了冬,落了叶,肥了肚,枯了手,白了头。
时光就这般匆匆流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昔日的大家闺秀,如今铅华洗尽,风霜染成了皓首,沧桑刻满了脸颊和额头,佝偻了身,衣服补丁压补丁,拿了根拨火棍,老妇人就这般坐在灶头,这是一家三口,住了三间茅草房。
这里是一座青山,坐落在群山之间。参天大树下,这三间茅草房一字排开,外面有一道不高不低的篱笆墙围着,隐没在半山腰处。此刻,老妇人正在忙碌着。
虽说青春不再,上了岁数,但老妇人手脚依旧矫健、利索,有条不紊地烧火炒菜,做些吃的,忙个不停。说是炒菜做吃的,其实很简单,一碗紫苏汤,一些地瓜粥,一碗煮南瓜。简陋的屋子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反正屋里也没有什么摆设,三把椅子,一张桌子。老妇人把吃的都端到桌上,然后从屋内依次抱出两个人,放在椅子上,扶好了,坐稳了,老妇人这才在两人的对面坐下,端起一只碗,开始喂食起来。
左边的是一个中年人,须发梳理得很整齐干净,只是眼窝深陷,目光涣散无神,脸颊消瘦泛青。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中,胸前还垫了一块粗布。
老妇人舀了一勺地瓜粥,吹了吹,确认不烫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送到中年人嘴前,很耐心地喂给他吃,就像给婴孩喂食一般。
这个场景,似乎把老妇人的思绪又拉回到许多年以前,眼前的人仍然没长大,还是个婴孩,自己还不会动手,嗷嗷待哺。老妇人情不自禁地笑了,满脸的皱纹绽开成灿烂的花儿。
中年男子努力地吃着,吞着,尽量地把勺中的食物都吞下去。
老妇人很满意,放下这只碗,端起另外一只,给右侧的人喂了一勺。右侧的人是个老头,须发花白,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枯瘦的脸,满是老人斑。手脚变了形,似乎也动不了。
可能是手脚身子动弹不了,老头每咳嗽一声,就紧皱一次眉头。老妇人轻拍他的背,等他不咳了,这才给他喂一勺地瓜粥。
就这样,左一勺右一勺,老妇人很细心,很耐心地给两人喂食物,还不时给两人喂一些汤水。
看得出来,老妇人很满意,也很享受眼前这一切,虽然她自己还未曾吃上一口,喝上一勺,但儿子和老伴吃得香,老妇人她丝毫不在意,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咳咳咳”,老头咳嗽几声,两行浑浊的眼泪涌出,“叭哒叭哒”地跌落在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老妇人连忙放下碗,一边轻轻地拍打着老头的后背,一边伸袖替他拭去眼泪,略带责备地说道:“你看你,又来了,当着孩子的面,哭哭啼啼,像话么?”
“呜呜,”老头哽咽着,有些抑制不住的难过和愧疚,“我,我总觉得对不住你。呜呜呜……”
听得这话,老妇人停下手来,盯着老头,眉头开始微微拧起,脸色也有些愠色。
老头喘息了几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和伟儿都成了废人,吃喝拉撒全靠你一个人伺候,自己想死都死不了。呜呜呜……”
老妇人怔怔地看着老头,柔声道:“我愿意啊。心甘情愿!你不要想得太多了,安安心心休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