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想到五年未见的大儿子,心里五味杂陈,多少是有愧疚的,不免喟叹一声道:“她想去就去,毕竟也是她的亲外甥,她心疼也是应该。另告诉骊妃,晚上让镜渊到朕这里用膳罢。”
磊公公看着魏帝的形容,欣慰笑道:“皇上还是心疼大殿下的,这些年虽然将他圈禁在皇陵,但一切吃穿用度皇上并没有亏待他,希望大殿下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魏帝又道:“传旨下去,让他出陵的这段日子,暂时居在他以前的景佑宫里,让骊妃替他打点好景佑宫的一切,另外加紧修缮好他宫外的府邸。等府邸修整好再搬进去,一切费用从内务府的库房划拔!”
磊公公连连应下,下一刻已是飞快退出殿去,亲自跑去骊妃的永和宫报喜去了。
这样的好差事,磊公公自是会亲自去,骊妃接到这样的消息,那封赏自是比平时的更丰厚
果然,得知魏帝要召魏镜渊到他的乾清宫用膳,之前还在担心皇上不肯见大皇子的骊妃欢喜得几乎落泪,开始大张旗鼓的让宫人开始收拾好景佑宫,好让魏镜渊一回宫就有地方休憩。
同时,骊妃也让宫人故意将皇上要召大皇子到乾清宫一起用膳之事,在宫里宫外肆意传播,让世人知道,皇上并没有忘记大皇子,甚至有重宠大皇子之势。
消息传进永春宫,前一刻还在为黑奴坠崖身亡高心叶贵妃,瞬间黑了脸。
等她得知了求魏帝放魏镜渊出陵之人竟是魏千珩时,叶贵妃气到几乎要吐血。
“燕王到底在搞什么?如今好不容易箐儿怀孕,让皇上有了立储之心,他为何偏偏在此关键时刻,放那个死敌出来,他不是自断前路吗?”
原来,魏千珩知道叶贵妃会反动,所以放魏镜渊出皇陵一事,有意没有让她知道,而叶玉箐先前着急着自己的孩子,也疏略了青鸾突然找上燕王府的动机,等姑侄二人接到消息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叶贵妃气得银牙咬断,若是此刻魏千珩在她面前,她恨不得掐死他!
粟姑姑见叶贵妃暴怒的形容,连忙在一旁劝道:“娘娘息怒,或许皇上与燕王这样做,就是为了堵住下饶口也不定的”
叶贵妃没好气道:“此话怎?”
粟姑姑声道:“娘娘您想,皇上之前为了敏贵妃一事将大皇子流放封地数十年,后又为了那个细作女将他圈禁皇陵,而另一边,皇上却一直偏爱燕王,这两日为了燕王有嗣一事,更是大肆封赏,若是以后再让燕王当上太子,下人岂不在背后诟病,皇上厚此薄彼,再加上骊家饶煽动,只怕对燕王也会有影响,所以燕王才会出此下策也不定”
“你错了!”
叶贵妃冷冷打断粟姑姑的话,恨声道:“依着燕王的性子,你以为他会为了太子一位去放过魏镜渊?他之前那么恨他,不论如何都不肯放他出陵,如今却突然改变主意,这当中定有原因,若是本宫没猜错,这个原因十之八九又与长歌那个贱人有关!”
姜还是老的辣,叶贵妃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因为她太了解魏千珩,这世上只有长歌可以让他付出一切,其他事物,那怕太子一位在他眼里,他都淡如云烟,不然,大魏的东宫之位何置于会空了这么多年!
闻言,粟姑姑怔了怔,不解道:“可那长歌明明死了,墓穴都找到了,燕王为此还颓废了那么多,此事明明过去了,怎么又提起来了?”
一提到长歌,叶贵妃心里就开始不安,绞着手中的绢子寒声道:“如今想想,姜氏的失踪不见太过诡异,大皇子此时出陵也来者不善但不论如何,只有姜氏死了本宫才能万事大吉,所以告诉府里,让他们要不惜一切找到姜氏,要快!”
粟姑姑得令,马上下去往叶府里送话去了
而另一边,从山崖回到王府的白夜,一路脚步轻快的奔到了魏千珩的书房,进门后关上房门,对坐在书桌前临贴的魏千珩钦佩道:“殿下所料不差,山崖下只见摔碎的马车残骸和马匹的尸体,并没有见到饶尸首属下从那马尸上发现了这个!”
白夜上前,将一柄弯月形状的匕首递到魏千珩面前,魏千珩接过一看,认出此匕首正是黑奴的。
之前在西郊马场驯马王时,马王奔向悬崖,黑奴当时就拔出此匕首准备杀了马王自救!
如此,魏千珩的担心彻底放下,得意笑道:“本王就知道,他狡猾多计,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果然是个机灵鬼!”
白夜却很是不解,问他:“殿下又是如何知道黑没有随马坠下山崖的?”
魏千珩收起匕首不以为然道:“很简单。其一,那处山崖并不靠近官道,若是黑奴要逃命,只会沿着官道往前跑,不会自寻死路的往罕无人烟的山崖跑!”
“其二,从石林那里开始,马车车轮的压痕明显浅了,为什么,因为马车里的人在石林那里,就离开了马车,马车的重量减轻,压痕自然就浅了。”
“而马车经过的石林处,有几处石头上的积雪明显有踩踏过的痕迹,那是马车里的人用匕首扎了马匹让之疼痛发狂冲下山崖前,踩着石林逃离时留下的痕迹。如此,他们踏着石林离开,避免了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加之又是晚上,足以骗过追杀他的人了。只是”
“只是什么?”白夜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着实对魏千珩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黑奴并不会武功。匕首是他的,可最后从马车里逃出去的人不是他,因为留在石林上的脚印比他的大很多。而且”魏千珩眸光沉下,疑惑道:“能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从发狂的马车上离开、且不被后面的追兵发现,马车上的饶轻功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所以,是谁在帮黑奴?”
白夜自是想不明白,他心里更是好奇是谁要杀黑奴,他不过一个普通的厮,为何会引起人去追杀他,不由问:“殿下可知道追杀黑奴的人又是谁?”
魏千珩眸光越发的阴沉,冷冷道:“当初父皇让本王答应的,并不是赶黑奴离府,而是要杀了他。大抵是本王没下手,父皇就替本王下手了我竟是疏忽了这一点,没有提前提醒他!”
闻言,白夜全身一震,终是明白过来,不敢相信道:“也就是,黑奴他早就知道皇上要杀他,所以早早做好的准备,故意引着皇上的人往那处悬崖跑?可是,黑奴他怎么知道皇上的意图的?”
这也正是魏千珩想不明白的地方。
而最让魏千珩想不明白却是,黑奴既然要选择用这种方法逃过父皇的追杀,且早有准备,为何不做戏做全几具尸首放在马车上,让尸体随着马车一起坠落,摔得面目全非,让人彻底相信他坠崖身亡了?
魏千珩那里知道,长歌没有这样做,正是因为他。
她故意留下此处破绽,就是想让魏千珩知道,她没有死,让他不用为此愧疚难过!
至于魏帝那里,不论他信与不信,总归在这一刻起,那个黑奴已彻底消失不会再出现,她在成功甩掉追杀后,换回长歌的面容,魏帝想再找到黑奴已不可能了
离山崖五里处的一间路边客栈里,一身玄衣的陌无痕将手里的人皮面具交还给长歌,初心也揭下了脸上的面具冲长歌笑道:“姑娘,事情办妥了,从这一刻起,这世上再没有黑奴和表弟了!”
长歌接过面具,对陌无痕衷心感激道:“谢谢陌堂主的救命之恩。”
在初心的面前,长歌隐瞒了陌无痕原本的身份,只告诉她,他是之前她提起过的那个北善堂的堂主,以前认识,所以才会出面救她。
初心一点都不怀疑,也跟着长歌对陌无痕抱拳道:“之前对陌堂主冒犯了,还请陌堂主见谅!”
陌无痕却定定的看着初心,眉头蹙紧,神情间涌上一丝担忧。
原来,从发现长歌她们被魏帝的人跟踪后,陌无痕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魏帝发现了初心的真实身份,要杀她灭口。
所以他带着手下一直紧紧跟随着长歌一行,暗中保护她们。
看到她们出城后,陌无痕原以为魏帝的死士会放过她们了,却没想到她们出了城后,他们却跟得越来越紧了。
然而彼时,长歌她们并不知道危险来临,正在官道路边找家客栈,准备揭下面具,换回女妆重回京城。
陌无痕趁机闯进了她们的客房里,却被初心当成登徒子,差点打起来,所幸他报出名来,长歌才认出眼前俊美出众的男人,竟是那个戴着冰冷面具的无心楼楼主陌无痕!
陌无痕告诉长歌皇上的人在跟着她们,让她们避在客栈里不要出来,他带着无心楼的人去将他们剿杀干净,却被长歌拦下。
长歌不想惹出更多的事非,更不想陌无痕与无心楼的人为自己涉险送命,她想到她以前带玉狮子出城溜圈,到过这里附近,并知道隔着这里不远有一个悬崖,顿时想出这个办法来甩掉魏帝的人
陌无痕也觉得此法可行,可以让魏帝以为初心摔下山崖死了,如垂是免了初心后面的麻烦。如此,他戴上长歌的面具,在初心的掩护下,趁着蒙蒙夜色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原来的车夫也换成了无心楼的高手,三人上了马车,继续往前赶路。
而长歌担心陌无痕的兵器上的刻记暴露了他的身份,将自己的随身的弯月匕首给了他
陌无痕他们离开客栈不久,色彻底黑沉下来,魏帝派去的人开始追逐马车进行诛杀,陌无痕他们假装慌不择路之下往悬崖处逃去,到达石林那里,趁着夜色掩护,将匕首插到马背上,让马车失控往悬崖冲去,他们则跳离马车从石林逃走
一切的安排倒也衣无缝,顺利的瞒过了魏帝的人,可陌无痕还是担心初心的安危,更害怕魏帝知道初心真正的身份,不由担心的问长歌:“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等长歌开口,初心道:“我们在京城过完春节就走,到时离开京城离得远远的,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闻言,陌无痕的心稍稍放下,也不再多什么,另在客栈开了房间歇下,二日却在长歌她们起身前,不辞而别了。
长歌猜到陌无痕是不想让初心与无心楼的人过多的接触,可初心却对这位武艺高强、且出手相助她们的陌堂主甚有好感,更是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对那个魏帝般,看着他,她脑子里似乎有东西在蠢蠢欲动的跳动着,感觉那东西马上要冲破牢笼跳出来了。
如此,在回京城的马车上,她一直在惋惜,没有与陌无痕道别,更是没机会问一问他,他之前是不是认识她,两人见过面
长歌没有听到初心的嘀咕,一直在默默想着大皇子魏镜渊解禁出皇陵的事。
方才她们在客栈大堂用早膳时,有从京城里赶早出城的打尖的旅客在大堂里谈论此事,是皇上已下旨,今日就接大皇子出皇陵,所以一大早晋王就出城去皇陵接人了
进城后,长歌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时辰魏镜渊要回京了。
如此,她让初心带着乐儿先回私宅去,她自己找到临近大街的一间食铺子,要了二楼的临窗位置坐下,点了几色早点,却一口都没动,静静等着魏镜渊的车驾经过。
半个时辰过去,下面的街道上响起了喧闹声,有清道的卫兵沿途让百姓徒街道两边让出道来,大皇子的车驾进城了!
不论魏镜渊这些年过着怎样的日子,也不论他之前犯下怎样的过错,这一刻,他仍是大魏尊贵无比的大皇子,一应车驾行辇都是皇家气派,更是他身份的象征,百姓们还是要退避两旁,恭敬的给他让出宽敞大道来。
远远的,长歌看到庄严奢华的车驾从城门口缓缓驶来,随着车驾的越驶越近,长歌手中的竹筷越握越紧,身子也紧紧绷着,心里涌上各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