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是宅院的地方,支起了棚子和锅具。原本能变出宅院的玉簪现在已经被狐媚送给秦魁,身为铁公鸡的秦魁自认为没有必要去消耗玉簪里为数不多的元气变那么大一个宅子出来,山洞棚子一样住人。在此停留了快三天,还是没有等到指引方向的风。
“公子,要不就先走着吧,在这里干等着不是事啊。”
秦魁蹲在一块顽石上,托着腮任由狐媚给他捏着肩膀。他急吗?他当然急!百年时光说短不短,能让一个番邦小国成为今天的北秦铁骑,说长也不长,对于大日星君那样的人物,或许一次闭关便过去了。凭他的境界,能让大日星君耗费百年修补道基已是万幸,甚至几十年后他就有杀身之祸。
奈何道祖这老狐狸掐指一算,不知道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一张定风符把方圆数十里的气流全部定住了,只要他敢离开原地超过十里地,腿上的符篆就会全面爆发,根据他不全面的演算,那重量大概能把他两条腿拉断。
狐媚见秦魁不应答,自顾自笑道:“以前这里地势高,风大的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就不刮了。前些天灵儿还说看到有人骑着纸鹤从天上飞过去,烧了几张纸就下了一场大雨,还把南边的大湖炸塌了。要是个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也罢了,偏又是个比公子大不了多少的年轻面孔。你说怪不怪?”
秦魁觉得狐媚说的大概是他五哥秦守罡水淹骊军的壮举,没想到这两头狐妖还看见他了。
“怪……是有些怪,我见那水一路北去,上了战场。”
狐媚不解道:“听说那战场上死了好几十万人,连尸首都没留下。公子你说,人为什么要打仗啊?我们妖怪之间争斗是为了有个地方活下去,但是人类的那些君主已经有了那么广博的土地,百姓自给自足安居乐业,为什么要让战争来破坏一切?”
秦魁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迷茫,自语道:“是啊,都是为了什么呢?权,力,还是野心?不过都是泡影罢了!何苦让这天下苍生为了一人的远方买单!”
狐媚见秦魁兴致不高,显然是自己找错了话题,福了福身子,到山林里找晚上的吃食去了。
秦魁依旧蹲在顽石上,托着腮沉思。大秦南下,是大势所趋。可什么又是大势?水往低处流,这是势;人老则死,这是势;日月星辰白天黑夜,也是势。可仔细想想,这些势,一来自山土灵根牵引,一来自冥都生死之道掌控,一来自周天星斗正神轮番更替,这些势,不过是云上天神之力来约束云下凡人。
同样的,大秦的大势又是什么?是来自七百年军国养兵只为有朝一日版图横跨九州的大计,还是所谓的天命所归其他国气数已尽?尽了吗?没有!不过是他们大秦发起了战争,用自己更强的气数要强行吞噬他国国运壮大己身。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便是大势所趋。
两国交战,说不上是谁的过错,大秦扩张,骊国守家,都有他的道理。最多只是在某个地图上只剩一个字的夜晚,会有一个逐渐老去的皇帝感叹当年的金戈铁马,回忆那年乱世如麻。功败垂成自有定数,结局如何都是轨迹。平定天下,这便是战争所为。一潭死水,需要一只鲶鱼把他搅活,于外界,未来的鬼剑天尊,亦是这样的“鲶鱼”,不为权不为力,为自己一个乐意!
秦魁眼神逐渐明亮起来,由此得知,他的作用不是谁手中的棋子,他应当是局势能否盘活的节点,他会在厌倦了争斗以后做回鲶鱼,从太平盛世归来重享这兵荒马乱的年华岁月!
于是秦魁从巨石上一跃而起,不需要刻意的踩上风尖,任凭自己在那一股冲劲消失后落下万丈断崖,在半空中抽出竹剑,在飘荡向上的气流中如履平地,一剑一剑复刻着最是枯燥无味的基础剑招。正是大日西下的十分,微斜的冬阳投在他身上,在背后撑开一片阴影。那个乌黑的人影,不与他一起舞剑,自顾自在身后一点一点凝聚神通,亦是最简单的火球水流。
舞剑的人影,逐渐与施法的影子步调一致,剑法依然凌厉,其中又多了几分神通的多变诡谲。剑锋上不只有剑意,同样有各类神通构建成型,一剑出如百招齐发,雷电飓风从剑锋发起,在秦魁足下的空间席卷,驮着他的身躯缓慢落地。
秦魁剑不停,影子同样不停歇,一剑一剑在山崖上刻下深纹,舞剑的身影烙印进山崖。自此每逢天雷山火,次方崖壁总有虚影折现,于此重复着简单的动作,一点一点完善那些剑痕。
……
九州最西方,一片地区常年不在太阳的照射之下,一年少的可怜的日照注定了这一片地区不可能成为任何国家心仪的领土,于是就成了各类亡命徒聚集的地方。
西土中,在无边的黑暗中立着一块高达数十丈的石碑,最上方立着一块人头骨,头骨后是两把交叉的刀刃,正好贯穿过人头,鲜血顺刀刃滴下,几百年来不曾断决,也算是一类奇观。
人头骨下,从高到低密密麻麻雕刻着许多人的名字。细看下,各国君主,大宗门掌门人,乃至一些江湖门派的领导者也在其上,每个名字后附有许多的物件,诸如银山金海,天材地宝,秘法武技。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人名字被擦除,随即领走相等份额的宝物。
这便是九州流传甚广的夜魇榜,一份杀人榜单。这一份榜单曾是无数人夜晚时的噩梦,在夜间出没的刺客不知在何时就会用涂抹了剧毒的刀剑刺穿被悬赏人的胸膛。没人知道这榜单是谁制定,传闻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宗师为门下弟子打造的任务名单,被九州各国联合剿灭后这夜魇榜就成了现在刺客的任务中心。石碑周围,同样的人头骨和头骨主人特有的器物洒落一地,九州被刺身亡的大人物,十有九都在这里!
石碑下面,一栋石砌的小屋里走出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拿着一把刻刀轻易地走上石碑高处,在前五十个名字里加上一个名字:秦魁。后面的赏金高达百万元晶,洞府灵宝一件,高阶妖兽十只,上古流传的秘法一本!
秦魁名字落下,无数观望的刺客炸锅了。前五十人,除了四十年一换的秦王位子,其他人几乎是雷打不动,没有刺客能保证自己抹去前五十的名字,哪怕是那位新晋的第一宗师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杀了他们之后活着离开。
查清了秦魁的身份和修为,无数人刺客当即就拿起武器准备出发了。一个合格的刺客,至少要有神桥的修为打底,还要有无数次生死一线的险境磨炼。秦魁,虽有皇子身份和远超同阶的战斗力,但上榜原因仅仅是因为潜力过于巨大,眼下又有线报说是在骊国现身,绝对是杀人的最佳时机!
刻字的老人还未写完字,见已有多人,不悦地拍了拍石碑,黑暗与外界交接处竖起一道屏障,几个正要跨过去的倒霉蛋被屏障直接截成两半。
“名字都没写完,急什么?”
老人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一名刺客耳中。众多要出发的刺客噤若寒蝉,这刻字老人,虽年事已高,却是实打实的第二刺客,与那第一大宗师不过是输了一个赌约,赌输了,自愿在他身后当一辈子第二。
“可有谁敢接?”老人刻完字,第二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