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亲自系好了小船,站定好了,与贾正理重新见了礼,又转过头来,带着宁静自如的微笑,注视着杜十娘。
这种率直的注视,不知怎的,竟使杜十娘有股被刺伤的感觉。
以前,那些儒雅的男人,尤其年轻的生员,对她都不敢正面相看的。而这书生却不同,不但逼视着她,而且时间长。使她感到在他的面前,是无所遁形的,仿佛他已看穿了她。也仿佛,他早已知道她是那一种人似的,那眼光,那微笑,就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反正有贾正理和周家三兄弟的地方,就必定有你们……”
杜十娘默默地跟着他俩进了船舱,没有人看出她心中那份复杂的思想,更没有人在意她那种自尊与自卑混合着的感伤。
一李延年歌李延年词
北方1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进舱后,当着众人的面,贾正理大声地为他们介绍起来。
“时弦兄,你虽然是标准的书呆子,也该知道扬州有个“风雅涧”吧,这位就是“风雅涧”里著名的杜十娘。十娘,你总知道李公子吧,李甲,字时弦。扬州有才女杜十娘,就有才子李时弦,只是你们却从来没见过面,你说,这不是滑稽吗?”
杜十娘震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惊愕地抬起眼睛来,深深地看着那李甲。李甲似乎也吃了一惊,重新审视着杜十娘,他的目光再度直射在她的脸庞上,这是第三次他俩的四目相对,李甲又是一阵心跳。
杜十娘悄悄地垂下了睫毛,掩饰住自己心头那份乍惊乍喜和不信任的情绪,她低低下拜,喃喃的说:“给李公子见礼。”
李甲慌忙扶住,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杜姑娘,我是久闻大名了,今日能够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听到此话,杜十娘的脸又红了一红:久闻大名!什么名呢?是诗名?是艳名?还是才名?十娘的内心涌起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眼前的李甲李时弦,在扬州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呢?他,世家才子,名震四方,尤其以诗词见称。据说他生性洒脱,放浪形骸。但是,他的家教极严,虽然他笑傲于江湖,却从不涉足于勾栏。因此,李甲不认得杜十娘也就不奇怪了。
杜十娘所能认得的,只能是像贾正理和周家三公子这种纨绔子弟而已!大多知书达理之士,都会把风月场所,当作成罪恶的深渊。他,李时弦,又何尝不是?杜十娘垂眸而立,顿时觉得自惭形秽了。
“来来来,时弦兄,请里边坐,里边这几位姑娘,是你非认识不可的!”贾正理又在一叠连声地喊了:“这位是谢月朗,谢姑娘,这位小妹妹叫徐素素……”
“看样子,你们已把扬州的名媛,全都请来了吧!”李甲微笑着跟姑娘们一一见过礼。
“哈!哈!哈!”贾正理纵声大笑,得意之色,形于言表,“名士美人,这是分不开的呀,哈哈哈!只有你,时弦兄,你是根本不懂得生活!让我来教教你,人生除了书本之外,还有些什么。”
周家的三个少爷和李甲也都认识,大家站起身来,纷纷见过了礼,重新入座。早有人斟满了酒,送到李甲的面前来。
知道李甲的名字身份后,席间里的莺莺燕燕,更是娇呼婉转地围绕着侍候起来。一时间,斟酒的、添碗箸的、布菜的、撒娇的……嬉闹成了一团。
二国风陈风月出2诗经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亮出来了,月光投进了船舱。
杜十娘冷眼旁观,那份落寞、那份百无聊赖的情绪又对她包围了过来。她悄悄的退向一边,倚着船栏坐了下来。她挑起珠帘,她望着外面的湖光山色,静静地出着神。
月光、美人,就如尘埃里开出的一朵花……
“李少爷,我们都知道你的箫吹得极好。今天,说什么也得为我们吹一支曲子才行。”谢月朗娇滴滴地撒着娇。
“对呀!对呀!”别的姑娘也呼应起来。
“时弦兄,你就吹一曲吧!”贾正理也接口说道。
“众情难却呀!”周家的少爷们也跟着怂恿。
于是,李甲拿出了铜箫,吹了一支古乐府蒹葭。
三在水一方琼瑶词林家庆曲卓依婷歌
李甲的铜箫吹得是抑扬婉转,袅漾温柔。
徐素素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和着他的箫声唱了这首蒹葭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