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深的院子在季王府西北角,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要说不起眼,却也极其起眼,从正厅沿着九曲回廊一路往西北走,可以直接抵达一片极大的竹林,苍劲有力的“竹苑”二字挂在竹制拱门上。
竹林繁茂,中间有一条只供两人并肩而行的小径,沿着小径往里走,就是季云深的院子。
这是季王府的禁地,下人们是不被允许进去的,季云深有自己的下人和随从,有时候公主和季驸马都会被拒之门外。
自从他眼睛不好了之后,就搬来了这里,原就性子寡淡,如今愈发地不爱跟人来往,公主和驸马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也就不来了。
青衣侍卫临风扶着季云深走进这竹林小径,一路上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连闭着眼的季云深都已经发现了,他难得来了兴致,说道,“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主子……为什么要娶南宫家那位小姐?”他的确有些不太明白,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皇室在打季王府的脸,结果主子却巴巴把另一边脸也凑上去了。
别人尚且不知道主子多么厉害,那他们这些跟随主子一路走来的人便更是觉得,这天下间就没有配得上主子的女子,谁知道如今,竟是那传闻中最差劲最一无是处的人要做了这季王府的王妃。
连他们做下属的都觉得不值,主子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
季云深没有说话,他感受着脚底石头的凹凸不平,因着眼盲,他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他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譬如,这林中微风拂过翠竹的沙沙声微弱而缥缈,譬如,三年时间这条路上的石头和原本也已不同。这一些,专注于眼前景象的临风一定不曾发现过。
他按照记忆中的步子走到小径尽头,停住了脚步,微微扬起头,今日没有日光,空气中湿漉漉的,林中微风都显得压抑,快要下雨了。
这些,他都凭感知获得。
就像那女子,他看不见,却也看见。
如同脚底微微烙脚的石头,三年时光,足够漫长道改变很多东西。他想看看,令祖父每每说起都喟叹不已的南宫家,到底是何底蕴。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茫然,没有聚焦。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自己所“见”的世界一样,黑而沉,窒息般的压抑。
他从未这般睁开过眼,乍然睁开,身边临风一惊,“主子?!”
自知自己的问题一定触及到了主子心底哪个痛处,当下即刻下跪,认错,“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叹了口气,收敛了所有情绪,重新闭上了眼,“不过是本王自己有些情绪罢了,何故要怪你。……去通知管家,让人把清晖园整理一下,找个下人过南宫府去问问,南宫小姐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一起置办了。”
既然注定了未来水深火热步履维艰,这些个小地方,便让她顺心些吧。季云深暗叹,举步朝里走去。
临风却是一震,恭敬回话,“是。”
清晖园是主子失明前的住处,比之公主的院落还要大一些,是季王府最大最好的院落,主子来了竹苑之后,便无人居住了。如今看来,主子竟然是打算让南宫小姐入住清晖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