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白日里在家已经待了一天。因嫌闷,趁着七夕硬是拉着公主出了门。她生性最喜热闹,兼之嘴巴闲不住。一会要看彩楼穿针,一会又见街边居然有人在售卖酥山,顿时馋得不行。
这酥山乃是将奶油加入蔗浆或蜂蜜,稍稍加热后淋成山峦状,再放入冰窖冷冻制成。阿齐此时一看见,两眼放光,恨不得扑上去吃个十块八块的才好。遂一时等不及公主跟上来,便独自跑上前去。好容易挤进去端着酥山回来,却四处找不见公主。
阿齐初时并不紧张,想着公主必是被人流挤到哪了,离她不远。她便一边吃着一边原地等她,谁知耳中却忽听得闭门鼓响起。本朝坊市管理严格,例行宵禁。六百声闭门鼓响闭,街市上除巡逻兵士与打更者,任何人不得停留。
果然行人一时听见,便俱动身返家,眼见街面上人影渐稀,却依然不见公主。这才惶急起来,耳中听得那鼓声更如催命一般,不由汗下。无法可想,只得在近处四下寻找。
这边女子见无法脱身,便欲大叫引起行人注意。崔炎却似早已料到,一把捂住。将她拽入巷中更深更阴暗处。刚刚重新站定,就听鼓声响起,那女子便目露惊惶,他却似浑不在意。好笑道:“害怕了?”见街面上已无人来往,便松开了她。
女子如蒙大赦,不过刚动了一下,崔炎就懒洋洋道:“哪儿去?此时鼓声已闭。各坊市已严禁交通,没有我,你预备怎么走?到了此时,还不老实交待。你是何人,与昨夜明德门外官道上的女子有何牵连,在宫中的耳目又是谁?”那女子便道:“崔少卿误会了,我并没想逃走,也没法逃走。我有苦衷,不得让金吾卫捉住我在这里。想来今夜掌管长安夜巡的仍是南衙的陈合,他最近已升任将军。此人正是你的故交好友。”她睁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道:“郎君今日可否放过我?”崔炎闻言冷笑:“你这会倒是装乖了,知道的还不少。这两日,我一直在想,自我接到宫中密令开始,似乎总有只无形之手在虚空中掌控着我。现在我在想,或许这只手的主人,就是你。”
一面说,一面轻轻执起女子手腕,阴狠一捏。女子瞬间吃痛,眼中泪花泛起。下一瞬间,他却又放手了。转而抬起她下巴道:“我可以放过你,但从现在起,你要认真听我说的每一个字。信安县主之事,我只是遵旨意行事。既然现在圣上放过,我也懒得管了。你和你同伴的小秘密,我也可以不问。不过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碍事。如果再被我逮到,你知道后果。”
恰在此时,两人都听到一队脚步声传来,接着就有火把在巷口亮起。有人喊道:“谁在那里,出来!”崔炎便一把按住女子,示意她不要动。接着从腰间取下水囊,喝了一口,余者却倒在身上。便自阴影中走出,口中含糊道:“某怎睡在此处了,这却是哪里?”说着便踉跄着摔在地上。
火光明亮,众人一下看出此人是谁。那领头之人赶快上前将他扶起,鼻中只闻到冲天酒气。心道估计是酒热发散,他一时贪凉躺下睡过去了。便道:“少卿这是喝多了。如今已是宵禁,少卿还是莫要再走动为好。某这便将您送至右郎将处。”又回过身来,对随从道:“送少卿过去。今日之事,莫要对他人说起。如有违背,小心右郎将打断你们的腿。明白了?”众人皆哄然称是。
那边阿齐找不见公主,眼见街面上已空无一人,不可继续在地上行走。她便轻轻一跃,踏上屋顶,继续寻找。谁知没走几步,便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瓦,只听“咔”一声甚为刺耳。阿齐一时听见,吓的拍了拍胸口,庆幸还好无人经过。却听背后一声:“什么人?”紧接着领口一紧,居然被人从屋顶上直接扔下来了。
好在她轻功不错,才没有落地落得太难看。心知遇到了高手,对方若叫喊起来,她被抓事小,若是连累公主事大。便头都没敢回,只没命飞奔起来,身后之人倒是没有叫喊,许是觉她逃跑有趣,始终与她保持着一箭之地。时间长了,阿齐也觉着有些顶不住了,恍惚记得脚下这处屋宇轮廓有些眼熟,想起这处似乎是座破庙,她便一闪身,躲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