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山。
十里亭外寒风凛冽,像步入中年的妇人,从前的温暖如春都黯然失色成了苦寒的冬。山坡枯寂,偌大的山坡只余一株枯藤,山道偏僻,只够一架马车通行,路边的野花却是亮丽如春,不说是风景线,因为只是孤单的一朵两朵地散落在路边,像是姑娘家丢了的帕子,各色的精致,淡然花开,花香如梦,自是醉愁了人,醉哭了人。
有人在哭,他坐在道旁的坟前,青枝垂下衬着孤坟,想来是即便入土为安也不愿与世共俗。
他倚着墓碑,打翻了酒葫芦,酒污了红土醉哭了人。方圆十里,一人一坟一枯藤,而已。
在无尽的看不见尽头的山道上只有湛蓝天,无尽穹与坟前的一个人,一个孤人。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往嘴里狠狠地灌了一口葫芦里的酒,“我没能救下你,没法救下你的家眷,没法帮你报仇,亏你死之前几天还给我寄信说以后要是人没了让我帮你照看妻小。老谢,你那时是不是就算到了死意?不过你太高看我苏简了,我无用啊!”
古藤老树余人,广旷的世界多了泪痕。
“少年郎,拿不起,放不下,何苦来哉!”是的,这个时候按照剧情应该来个老乞丐,腰里别着个酒葫芦用世俗但不天真的原理开解他,递上油腻腻的酒葫芦说:“来!你也来一口!”最后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嘴巴。
可惜的是,来的是个和尚,素色袈裟裹着有些憨重的身材像个端正古板的燃灯古佛,出口便是佛语:“阿弥陀佛。”怪的是接下来说的不是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取经去的。
“敢问大师在下拿起了什么?从未拿起又何谈放下?”
“仇。”
“在下是愁。”
“那便是仇上愁。”
苏简默然,老和尚显然听懂了不同的意味。
“别说什么放下的空话。”他警惕起来,右手搭上了腰间佩者的两支判官笔。
“为什么要放下?”和尚不解地看着他,眼神诚挚,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的眼神,一样的透明,一样的澄澈。
老和尚不理会他手执判官笔的威胁,大踏步地走进,摸了摸那墓碑,像是在揉头,揉了揉自己孩子的头。
“听闻宫中有琼花,四季盛开?”和尚背对着他,浑然不自知自己暴露了空门,突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又不像是无的放矢。
“是,皇上为了让皇后娘娘高兴,种植了一片林子在宫里,四季不落美煞人。”苏简苦笑道,这也就是北修的皇帝昏庸才会做的事情,就连北修的重地佛山都被宇文翎打上种了一片洛瑶,他却有样学样只为了讨好自己的皇后,不少臣子背地里都痛斥他的昏庸。
“那可真是美的紧,不知是从何处运过来的?”老和尚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苏简听了却是心上一紧,“是驻守边疆数余年的将军从敌境冒死抢来的种子,折损了不少人马。”
“花确实很美,可惜,听闻是有毒的。”老和尚回过头来,拍了拍苏简的肩膀,好像是一种对他的鼓励,“言寺明日有贵人上香祈愿,我需回去备一备。”
老和尚慢悠悠地走了,可背影萧索,夕阳西下,拉长了影子怎么看都觉得孤单,在黄昏下寂寥,像一个少了孩子可以牵手的父亲。
他听了,笑了笑,眼泪打碎了眼眶滴入笑容,他舔了舔,回忆可真是咸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