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烛眨了眨眼睛,瞬间明白其深意。
于良是听唐路的,但不能否认他对唐佑还有半个主子的忠心。对唐路忠心是于良的责任,对唐佑忠心是因为一起经历过生死。后者的感情也许已经凌驾于责任之上。
唐佑捂着伤口处,平静的说:“于良杀我肯定是经过唐路授意,如今我身受重伤消失在边境之地,于良应该还在那等着。”
唐佑顿了一下,继续说:“我需要回去。”
岳千烛看着唐佑没有血色的脸:“你这个样子能回得去吗?”
“凰城到枫林府的路程我走过上百遍,不用愁回不去。”
“你若是死在半路上呢?”
唐佑缓缓抬头,好看的眸子闪过一丝自嘲:“听天由命。”
岳千烛还是第一次看到唐佑如此信命,以前的他即便是卧底神远军军营,也将自己的身份和神远军的身份兼具的完美,即便被俘,身份曝光,他也争取活着回去,从来没有说听天由命的时候。
而现在,他竟然要听天由命。
岳千烛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唐佑曾经讲过他的身世。其实他的故事并没有说谎,故事中的他身世凄惨,母亲是大宅院里的一个丫鬟,因为父亲酒醉玷污后生下了他,因为出身,他一开始就受人欺负,命悬一线。他有个不可靠的父亲,有软弱可欺的母亲,有争夺家产的兄弟,还有满是悲伤的童年。
这些都是唐佑亲身经历的,所以他的故事没有骗人。只是那位父亲是鲁朝的皇帝,那位母亲是宫中的宫女,那些兄弟依旧是他的手足同胞。
事实远比谎言更让人心痛。但是唐佑依旧在黑暗中去求生存,所以他深沉,他藏着心事,他掩盖自己的情绪,他谋划着很多不能为人知道的秘密。
岳千烛觉得唐佑能说出“听天由命”的话有些可笑。唐佑从来没有听过老天爷的话,他一直都在与天抗争,为了亲人也为了自己,用血肉状告上天的不公。
岳千烛没有说话。片刻后她走到桌前,将药瓶重新塞好,放在一边说:“我没有要拦你的资格,你想回去肯定有你的原因。”
唐佑艰难的扯开一丝嘴角:“沐王妃是要放人了。”
“我这次没有要抓你的意思,将你带回来无疑是怕你死掉。”岳千烛双手抱着肚子说:“但是你有你的事情要去办,鲁国内政不是我能插手的。”
岳千烛不插手不代齐越不会插手,她终归是有一些天真的。
唐佑:“好。那就多谢你了。”
岳千烛微微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她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转身很认真的对唐佑说:“我认识的唐佑从来都不信命。”
说罢,岳千烛彻底的离开房间。她身后是怔在原地的唐佑。
唐佑的脑海都是岳千烛刚才的话,她认识的他从来不信命。果然,现在最了解的他的还是岳千烛。
门再一次打开,唐佑看过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意料之中的夏沐濋。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依靠在床壁,略带不屑的看着夏沐濋走进来。
“千烛担心你的生死,本王看你的命却是皮实的很。”夏沐濋站在床边双手拢在袖中,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对唐佑的冷嘲热讽:“伤虽致命,但不至于直接毙命。你这点小心思也就只能骗骗不懂的千烛而已。”
唐佑的伤势在常人眼里的确已经危及性命,让人担忧。但在同为浴血刀尖的夏沐濋眼里,没有在鬼门关前面走一圈的伤就都算不得致命伤。尤其是自己拽他衣领时,夏沐濋就已经知道唐佑的伤是什么程度。不过令他不爽的是,唐佑所表现的脆弱在夏沐濋眼中是十分的碍眼。
要不是为了岳千烛,夏沐濋还会顾及这些?
唐佑白了夏沐濋一眼,自己伤口他自己清楚,不与他争论长短。
“在下在沐王府叨扰这几日,会付出相应的报酬。”唐佑的想法是最好能够井水不犯河水,划清界限。他可不想欠夏沐濋什么。
夏沐濋冷哼一声:“也要看看你能不能还得起。”
“在下怎么说也是鲁朝皇子,不比你这齐越三皇子差。”
“皇子谁都能当,黔地沐王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夏沐濋一看到唐佑身上的伤被重新包扎心里就不舒服,也就是他的王妃大度,还能救他一条狗命。
唐佑微微皱眉,黔地沐王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得的,但黔地沐王也绝对不这么幼稚。他恢复神态继续说:“在下不知,沐王爷找在下有何事?”
夏沐濋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摇在身前,扇边的反光闪过唐佑的眼眸:“本王送你一程!”
两人面面对峙,丝毫不给对方一个下风。
唐佑率先开口:“那沐王爷是要给在下金银还是刀剑啊?”
换句话说,是给回去鲁朝的盘缠还是去到黄泉路的通行证。
夏沐濋提起嘴角,摇着扇子坐在一侧,双腿相叠,很是悠闲自在:“本王送你自然不会送如此俗物。”
“哦?在下还不知道沐王竟然有什么高雅品味。”
夏沐濋眼角跳了跳,当作没听见,继续说:“鲁国储君之位,本王还是能送送你的。”
“啊啾!”岳千烛狠狠打了一个大喷嚏,锅里蒸出的热气熏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冬云抿嘴一笑,赶紧给锅盖上盖子,扶着岳千烛坐到一边,嘴里说道:“说了不让娘娘过来,要准备什么直接唤我多好。”
岳千烛也不想过来,但是为了不让家里的醋坛子倒了,她必须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就在半个时辰前,岳千烛从唐佑房间出来,直接看到外室的夏沐濋一脸的阴沉。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明显还没有消气,嘴巴都快杵天上去了,一看就是开始耍一些幼稚的小孩子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