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濋的狠现在应该被很多人都见识了吧。
岳千烛心想,以前的夏沐濋是很少与上京城朝堂打交道,单靠他的身份和手里的军权就能够震慑朝堂。现在的夏沐濋来到上京城,因为沐映行的案子久在上京,双手伸向朝堂越来越深。有很多人都在观望,这个时候夏沐濋一直不离开上京城是不是除了奔走元帅府的案件之外,要正式以齐越皇子入主朝堂?
要知道,夏沐濋很少在外显露自己皇子的身份,对他而言,神远军主帅与黔地沐王的称呼要比齐越三皇子更好听。但是谁又能否认,有实权在手的夏沐濋甚至要比京中的两位皇子更具有夺得储君之位的优势。
只要夏沐濋想要,谁又能轻易拦得住?
“我很喜欢他现在的模样。”岳千烛现在不知怎么,就是想现在表白夏沐濋。估计夏沐濋听到的话又该高兴一整天了。
“他没有以前的冲动也没有以前的任性而为。现在的他更沉稳更会深思熟虑。”岳千烛真心的说:“虽然他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就是打破朝局的洪水猛兽。可他就是猛兽,对于他来说,无论是储君还是沐王王权都是他应得的,这些都只是在他一念之间的选择罢了。”
沐映行认可岳千烛的评价:“他若是夺储你会如何?他要是只满足眼前,你又会如何?
“他要是夺储,我就会学习皇后娘娘为他奔走,成就一起并肩,败也一路下黄泉。他要是只满足现状,那我就努力维持好现在的沐王府,给他他一直期待的家,生儿育女,与他一同回到凰城去过好我们的日子。”岳千烛说到此,露出微笑。投进来的阳光映在她的身侧,给她的温和增添几分柔软。
看不出来是个全心全意为沐濋考虑的人。
“我一直以为你很自私。”沐映行说:“为了给岳家翻案要堵上自己的性命,差点连累了濋儿。”
“我很抱歉。我当时的任性而为差点害了沐濋。”岳千烛很是歉意。岳家案重审之后她确实反思了许多,她以为可以用她性命相拼去给岳家拼一个清白,却不知在这之中是夏沐濋抽丝剥茧为她扫清一个个路障。她以为可以担负骂名去指正鲁朝太子唐路,成与不成都做好牺牲的准备,还是夏沐濋一环套一环的将唐路拉下太子之位方便指证。
这些都是夏沐濋的自愿,但也同样承担着使他承担前所未有的风险。
“你不用道歉。”沐映行瞧出岳千烛的歉意,说:“这些都是濋儿自愿行事。相反,若是他失败反而是对你道歉。贸然打断你的复仇计划,是他的不对。”
岳千烛没想到沐映竹作为夏沐濋的舅父在这件事上会站在她这边。
“只是濋儿一开始是被仇恨冲昏头脑,对你的恨意不是一星半点。”沐映行不气由州劫难的发生,对他而言,沐家树大招风迟早要被鲁朝人视为眼中钉。他气的不过是岳千烛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夏沐濋她还活着的消息,让夏沐濋为情所困多年,被多余的心思所累。
面对关心夏沐濋的长辈的埋怨,岳千烛全盘承受不做反驳。她早就应该接受沐家长辈的训斥,甚至比现在的语气更狠。沐映行是为了沐濋好,她也的确对不起沐濋。
“不过。他是沐王!”沐映行说:“为了能够站稳,这些都是他必然要经历的。也只有经历了所有的国仇家恨,爱恨嗔痴,他才能变成他今天的模样。”
岳千烛心疼夏沐濋:“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是他的责任。”沐映行叹气说:“他的每一个经历早就化作他的血肉融进骨子里。”
叹息到深处,沐映竹又喝了一口冷酒。往事必然催人遗憾,可是人啊还是要着眼未来。
“很庆幸,他又见到了你。”沐映行的眼中饱含感激的看着岳千烛:“也很庆幸,你能够对他不离不弃,扶持将来。”
岳千烛抬眸,这是第一次看到沐映行放下审视,只是单纯的像个长辈看待晚辈带着慈爱的眼神。她心中的震撼远远大于感动。
这是不是就证明她已经被沐家彻底的接受,沐家人会祝福她与沐濋的将来?
“元帅——”
“叫舅父吧。”沐映行今日的谈话并不是以沐元帅的身份,而是单纯的是以一个孩子舅父的身份来见自己的外甥夫人。
岳千烛闻言,心头一动,向后挪了挪,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晚辈礼,叫出她一直想叫但一直不敢叫的称呼:“舅父。”
······
“你有没有想过不再叫你舅父为‘父”了?”沐映竹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夏沐濋。
夏沐濋坐在床边躬身看着睡着的宁儿,他的宁儿变化很多,心里也有了与岳千烛一样的担心,别是时间久了,还不会认识人的宁儿该把他的父亲和母亲给忘了。他还想该怎么让宁儿记住他们的时候,就听到姨母冷不丁的说起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二十多年都这么叫过来的,夏沐濋早就习惯了。
“你的父是圣上。”沐映竹强调说:“不是沐家。”
“舅父是舅父,姨母是姨母。父皇都没有什么,姨母担心什么。再说—”夏沐濋看着床上的宁儿,说:“我的根一直在沐家。”
没有沐家沐映芝就没有夏沐濋这个人,没有沐家沐映竹就没有可以安全长大的齐越三皇子,没有沐家沐映行就没有能够接触战争的神远军主帅。
夏沐濋的童年没有父亲的陪伴和母亲的照顾。他从小已经习惯对沐家的依赖,于他而言沐家就是他的根。
沐映竹对夏沐濋脱口而出的话很是感动,这些年并没有白疼他。感动之余,沐映竹还是会理智一些。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与你关系太近了,才会造成沐家一出事就会连累到你。”沐映竹的这个心事已经压了很多天,一直不敢对旁人说。现在她能够见到夏沐濋,自然要说出来,了却自己的心事。
“姨母为何说是连累?”
“这次元帅府出事一看就是有人有备而来针对你舅父的。你为了你舅父奔走,擅自入京,动用神远军,拿了红纱军大印,这些都是你父皇可以治你死罪的事实。”沐映竹担心的说:“纵然圣上对姐姐旧情难却,对你宠爱有加,可是一次次的挑战皇权,就不是圣上一个人说了算的。”
“濋儿。我很怕有人会拿你与母族关系密切做文章,你的父皇怕是会对此又更大的芥蒂。”沐映竹不止一次在想,既然会有人借濋儿与沐家的关系做文章,要不濋儿干脆直接夺储吧。宫外沐家的母族支持,宫内有她撑着后宫,濋儿自己手握兵权。论综合实力,三个皇子中谁可与他争锋!更何况濋儿是皇后嫡子,名正言顺,论血脉谁又赢得过他!
夏沐濋一眼就看穿姨母的心思,笑道:“姨母想让我造反?”
“不是造反是夺储。”沐映竹一时口快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她惊慌的看见夏沐濋,发现他很是镇定,非常懊悔自己心直口快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想到我要说什么了?”沐映竹问。
夏沐濋点头:“事实上,姨母是第一个直接对我说这个想法的人。”
夏沐濋知道会有很多人与他提议夺储的事,只是他实在讨厌权谋,无法做到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去做个恶人。现在他很讨厌自己玩弄人心的双手,若是他站在高位,这些不得不的束缚感是他更为厌恶的。六年了,他以为他习惯了,可现实还是让他作呕。